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在想,慕容曦芸要是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会歪着头,很认真地问一句:“除了钱,一无所有?难道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见公玉谨年沉默不语,廖雯茹认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
她将水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老师知道,你可能也有你的苦衷。刚出社会,谁都会迷茫。但是,路走错了,只要肯回头,就永远都不晚。”
“我愿意帮你。”
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这次回来,除了在学校任教,也在一家新成立的科技公司担任顾问。公司的创始人周明,是我的朋友,一个非常有能力的青年企业家。”
周明。
公玉谨年想起来了。
当初那辆宝马三系的车主,好像就姓周。
“他们的公司,正在做一个关于金融大数据分析的项目,急需有扎实理论基础和创新思维的人才。我已经跟他推荐了你。”
廖雯茹看着公玉谨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直接进入项目组实习。这是一个真正能让你施展才华,靠自己双手创造价值的平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一个昂贵的装饰品。”
“装饰品”三个字,她咬得极轻,却也极重。
这是她的杀手锏。
她不相信,曾经那个骄傲的公玉谨年,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她给了他一个台阶。
一个看似充满善意,实则布满陷阱的台阶。
只要他接受了这个实习机会,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不光彩”的,是需要被“拯救”的。
那么,他就将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之中。
她将再次成为他人生路上的“引路人”,而他,将永远欠她一份“恩情”。
这比直接的羞辱,要高明得多。
也恶毒得多。
公玉谨年静静地听完了她所有的表演。
他的内心,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波澜都没有。
只觉得,荒谬,且可笑。
她以为她提供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科技公司项目组的实习生?
他老婆慕容曦芸昨晚随手实装的一个模型,八小时,赚了十几亿。
美金。
廖雯茹口中那个“非常有能力”的青年企业家周明,在他老婆的商业帝国里,恐怕连当个司机都不配。
用这种东西来“拯救”他?
这感觉,就像一个村里的首富,拿着一袋红薯,去怜悯一个拥有全世界最大金矿的矿主,劝他不要再吃那些没有营养的金子了,跟自己一起种地吧,那才是正途。
何其荒诞。
何其可悲。
公玉谨年看着眼前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很可怜。
她的眼界,她的格局,她所能想象到的一切,都被她那点可怜的虚荣心,给牢牢地锁死了。
于是,他没有反驳,没有争辩,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在廖雯茹期待的,复杂的,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目光中。
公玉谨年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谢谢老师。”
“我会认真考虑的。”
廖雯茹愣住了。
她预想过公玉谨年的各种反应。
羞愧、愤怒、挣扎、感激……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平静的,近乎“顺从”的接受。
他甚至没有问实习的待遇,没有问公司的名字,没有问那个项目具体是做什么的。
就像一个犯了错,被老师训话后,乖乖认错的小学生。
这……这么容易?
一丝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得意,瞬间冲上了廖雯茹的心头。
她赢了。
她成功地,再次击溃了这个男人的心理防线。
他还是那个他。
外表再怎么挺拔,再怎么俊朗,骨子里,还是那个可以被她轻易拿捏的,自卑又敏感的穷小子。
所谓的“谨年奖”,所谓的“金融天才”,不过是那个富婆给他堆砌起来的,一戳就破的虚假泡沫。
廖雯茹强行压下嘴角快要抑制不住的上扬弧度,重新摆出那副“为人师表”的沉稳模样。
“你能这么想,老师很高兴。”
她站起身,走到公玉谨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谨年,记住,暂时的迷途不可怕,可怕的是沉溺其中,不愿醒来。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和鼓励。
“不要被那些不属于你的浮华迷住了双眼。靠自己脚踏实地走出来的路,才最安稳。”
她抬起手,似乎是想学着那些老教授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但手抬到一半,又停住了。
男女有别。
她现在是老师,要注意分寸。
她很满意自己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克制。
公玉谨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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