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编织着一张光怪陆离的网。
庄严的车行驶在通往城西教授住宅区的路上,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像一道道飞逝的流光,映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依旧如影随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个耐心的猎手。
他没有试图甩掉它。在弄清楚对方底细和目的之前,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招致不可预测的风险。他只是握紧了方向盘,将油门缓缓踩深,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汇入更快的车流。
丁守诚教授的家,在一处闹中取静的老式单位大院深处。红砖外墙爬满了岁月和常青藤,独栋小楼带着一个不大却打理得十分精致的花园,在周围林立的高楼包围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固执地坚守着某种过去的荣光。
庄严将车停在巷口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里,没有立刻下车。他透过车窗,仔细观察着那栋小楼。二楼书房亮着灯,窗帘没有完全拉拢,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窗后踱步,那是丁守诚习惯性的思考姿态。
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
但庄严的心跳却无法平息。口袋里的手机仿佛还残留着那条警告短信的冰冷触感,ICU里少年遗体诡异的“过敏”反应和基因乱码,如同梦魇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现。二十年前的往事碎片,带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晚香玉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沉重。他快步穿过寂静的小巷,走向那扇熟悉的、漆色有些剥落的院门。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铃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院门内侧,靠近信箱下方的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点微弱的、非自然的光源一闪而过。
他动作顿住,身体微微侧倾,借着远处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看去。
那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与深色木质院门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装置,巧妙地嵌在一条木纹的凹陷处。如果不是那瞬间的反光,以及装置边缘极其细微的金属质感,根本无从察觉。
一个微型摄像头。 状态指示灯处于极其暗淡的闪烁状态,意味着它正在工作。
庄严的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丁老师家门外,被人安装了监控?!
是谁?赵永昌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他立刻收回准备按门铃的手,身体自然地转向一旁,假装是被花园里一株长势奇特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夜来香所吸引,同时用身体挡住了那个摄像头的可能视角。他掏出手机,假装查看信息,大脑飞速运转。
直接敲门进去,无疑会暴露在监控之下,告诉监视者他与丁守诚的会面。这可能会给丁老师带来危险。
他必须换个方式。
他记得丁守诚的书房有一扇侧窗,外面是邻居家墙壁与丁家花园围墙形成的一个狭窄死角,那里或许没有被监控覆盖。
庄严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像每一个路过欣赏邻居家花园的陌生人一样,慢悠悠地沿着小巷继续往前走,绕到了小楼的侧面。他确认四下无人,尤其避开了可能存在的其他监控角度,身形敏捷地翻过不高的铁艺围墙,落入丁家后院松软的草地上。
后院没有开灯,只有书房窗户透出的光亮,在草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他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侧窗。
窗户为了通风,开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丁守诚有些苍老,却依旧清晰的声音,似乎在……和谁通话?语气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决绝的意味。
“……我知道……时候到了。东西我会交给该交给的人……但你们必须保证……”
对方的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来,听不真切,但似乎是个年轻的女声。
庄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向书房内望去。
丁守诚背对着窗户,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手里握着无线座机的话筒。他穿着家常的灰色羊毛开衫,背影比起几年前明显佝偻了许多,白发也多了不少。书桌上摊开着几本厚重的精装书和一些文件,台灯的光晕将他笼罩在一片孤寂的光圈里。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了。
一个穿着淡粉色护工服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杯水和几粒药片。她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容貌清秀,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大而清澈,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丁教授,该吃药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南方口音的软糯。
丁守诚几乎是瞬间挂断了电话,动作快得有些仓促。他转过身,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温和的长者笑容。
“是小林啊,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吃。”他的语气自然,但庄严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紧张?或者说,是某种刻意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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