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像一颗濒死心脏的最后搏动,在走廊尽头的白墙上投下粘稠的、不断晕染开的光斑。庄严站在观察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隔着无菌服,深深陷进掌心的纹路里。里面,无影灯下,是他曾经的导师,如今被无数秘密与罪孽缠绕的丁守诚。
三个小时前,丁守诚在医院的内部伦理审查闭门会议上,面对彭洁护士长抛出的、关于他与林晓月近亲通婚导致遗传风险的铁证时,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瞬间变得如同旧纸,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急性心肌梗死,伴随着严重的脑供血不足。
庄严是被紧急召唤来的。当他冲进会议室,看到倒在地上的丁守诚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攫住了他。是恨?这个人操纵基因数据,隐藏私生子,是整个伦理风暴的漩涡中心。是怜悯?此刻的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生命垂危的老人。但更多的,是一种紧迫感——丁守诚不能死,至少,不能带着所有的秘密就这样死去。他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那把最关键的、锈迹斑斑的钥匙。
“庄主任,血压持续下降!”
“多巴胺加量!”
“准备电除颤!Clear!”
器械碰撞的声音,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医护人员简短急促的指令……这一切构成了一曲冰冷的生命协奏曲。庄严透过观察窗,看着自己的副手在里面忙碌。他没有亲自上台,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他需要站在一个更全局的视角,来审视这场即将落幕的悲剧。
丁守诚的身体连接着各种管线,像一株被过度培育却又即将枯萎的植物。他的胸腔被打开,那颗曾经承载着巨大野心,也或许曾有过片刻温情的心脏,此刻在专业的手中无力地搏动着。庄严的目光却越过这血腥的场面,落在了丁守诚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那双曾经睿智、后来变得浑浊、总是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紧闭着。他在想什么?是在回顾自己波澜壮阔又罪孽深重的一生?还是在恐惧即将到来的审判,无论是人间的,还是……另一个维度的?
就在这时,庄严的私人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他走到角落,迅速看了一眼。是苏茗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网络幽灵刚传来消息,丁老的私人数据库物理位置已锁定,就在他祖宅书房的地下密室,入口在第三排书架后。密码可能与‘完美容器’项目有关。”
“完美容器”……丁守诚在会议上失控时失口喊出的词。庄严的心猛地一沉。原来,那个匿名ID,那个一直在暗中提供线索的“网络幽灵”,其力量已经渗透得如此之深。他回复:“收到,医院情况危急,他可能熬不过今晚。”
放下手机,庄严再看向手术室时,眼神更加深邃。丁守诚的倒下,是这场风暴的一个阶段性句点,但也可能是一个更可怕真相的冒号。他就像一座即将沉没的冰山,水面之上的部分已经足够触目惊心,而水面之下,那庞大的、连接着未知深渊的根基,才刚刚开始显露。
抢救在持续,但气氛越来越凝重。主刀医生抬起头,隔着观察窗,对着庄严微微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回天乏术了。
奇迹没有发生。
当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最终拉成一条绝望的直线,所有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手术室里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医护人员们默默地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一种难以言说的……解脱?
庄严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进去。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走到手术台前,看着那张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脸。丁守诚的表情很奇怪,不是安详,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凝固的惊愕,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某种远超他理解范畴的东西。
“庄主任,”副手摘下口罩,声音沙哑,“我们尽力了。”
庄严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丁守诚紧握的右拳上。即使在昏迷和抢救中,他的拳头似乎也一直紧握着。庄严示意其他人稍等,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掰开了那只冰冷、僵硬的手指。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纸条或U盘,只有一枚小小的、样式古旧的黄铜钥匙。钥匙的齿痕非常奇特,不像任何现代的锁具。
“这是……”副手疑惑道。
庄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钥匙握入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带着丁守诚最后的体温,也带着一个时代的重量。这会是通往祖宅地下密室的钥匙吗?还是另一重秘密的入口?
按照医院规定,遗体需要暂时送入太平间。在护士们进行清理和包裹时,庄严一直守在旁边。当她们移动丁守诚的头部,准备取下枕垫时,一张轻薄得几乎透明的、折叠起来的存储卡,从丁守诚的花白头发里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无菌单上。
庄严眼疾手快地将其拾起,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丁守诚,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算计,都在布局!他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无法安然度过此劫,所以将这东西藏在了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这枚存储卡里,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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