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机械加工厂的临时询问室里，气氛凝重。
操作工王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皮肤粗糙，手指关节粗大，此刻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他反复强调自己听到异响跑过去时，李伟已经倒在血泊里了，他什么都没做。
“你和李伟前几天吵过架？”苏瑾盯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
“是又怎么样？”王强脖子一梗，“那批零件尺寸明明在公差范围内，他非说不行，卡着不签字，耽误老子工时！吵一架怎么了？厂里谁没跟他吵过？难道我就为这个杀他？”
“案发时你在做什么？”
“我在B区操作数控铣床！有设备运行记录可以查！”王强回答得很快，“机器没停，我怎么可能跑去杀他？”
另一边，技术工程师张诚则显得冷静很多。他三十出头，戴着眼镜，穿着沾了点油污的工装，但整个人看起来很斯文。他表示自己当时在隔壁的办公室修改图纸，听到外面王强的惊呼才跑出来。
“我和李工工作上配合不多，他负责质检，我负责技术。没什么矛盾。”张诚推了推眼镜，“说实话，李工这个人……是有点固执，但对工作负责，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意外？”司徒亮坐在他对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张工是技术骨干，对车间设备很熟悉吧？你觉得，以李伟的身高，是如何被那台吊扇卷入的？”
张诚愣了一下，沉吟道：“这个……确实有点奇怪。吊扇很高。除非他当时踩在什么东西上，或者……嗯，我也说不好，可能是一时疏忽吧。”
询问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
但技术勘察那边传来了关键消息。
陈静对李伟的尸体进行了初步检验，发现除了颈部的致命撕裂伤外，死者颈部皮肤隐藏处，有一道细微但非常规整的勒痕，与粗糙的扇叶切割伤截然不同！而且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极微量的尼龙纤维残留！
同时，警方在车间一个废弃工具箱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小截被割断的、与电动葫芦吊钩上新鲜磨损处以及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物型号一致的尼龙绳！绳索的断口处，检测出了轻微的皮肤组织和血迹，与李伟的DNA吻合！
林娜的远程调查也有发现：张诚在厂里的电脑浏览记录显示，就在案发前三天，他多次搜索过“工业吊扇气流参数”、“电动葫芦吊装承重计算”、“颈部受力分析”等关键词！而王强的电脑和手机里则没有类似记录。
“绳索勒痕……尼龙绳……”司徒亮站在车间中央，仰头看着那台静止的吊扇，脑海中开始构建画面。
“凶手先用尼龙绳从背后勒死了李伟。”司徒亮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然后，他利用电动葫芦，将尸体吊起，移动到吊扇下方。在吊扇静止或者低速旋转时，他将尸体巧妙地固定在扇叶上，或者利用某种方式让尸体与扇叶接触。最后，他启动吊扇，或者等待吊扇恢复正常转速。高速旋转的扇叶瞬间撕裂尸体颈部，破坏了最初的勒痕，制造出意外卷入的假象。”
苏瑾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那些血迹喷溅和尸体位置，都是二次形成的？真正的第一现场可能不在这里，或者被清理过？”
“很有可能。”司徒亮点头，“凶手对车间设备非常熟悉，懂得力学计算，心思缜密。他知道吊扇的高度足以制造矛盾，也知道如何利用电动葫芦来完成这套‘工序’。”
“王强性格暴躁，如果真是他杀人，大概率会选择更直接的方式，很难设计出如此精细的伪装。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明，设备运行记录显示案发时段他的机床确实在运转。”苏瑾分析道。
“张诚……”司徒亮目光锐利，“他有机会接触尼龙绳，有技术知识设计这套方案，而且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有足够的作案时间。他的冷静，不像是一个刚刚目睹同事惨死‘意外’的人该有的反应。”
“动机呢？”雷支队问。
“查李伟最近质检记录，尤其是张诚负责的技术项目有没有被卡住的。”司徒亮道，“还有，查一下张诚的经济状况，有没有异常。”
很快，调查有了方向。李伟在上周的质检记录中，明确指出一批由张诚负责修改了加工参数的核心连杆存在隐患，要求报废处理。这批零件价值不菲。而财务调查发现，张诚的银行账户在近期有一笔来自不明身份的二十万元汇款。
警方立即对张诚的办公室和个人物品进行搜查，在他的抽屉暗格中，找到了与车间发现的同型号的尼龙绳剩余部分，以及他用于查询相关知识的私人笔记本电脑。
面对铁证，张诚终于无法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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