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瑶急切地望着李崇明,试图从父亲脸上找出一丝转圜的余地。
然而,李崇明面色依旧沉静,并无多大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决定。他淡淡道,话语却如铁板钉钉:
“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本身就不该涉足那种腌臜混乱之地。先前是纵容了你,如今看来,并非好事。”
“为父也是为你的清誉与安危着想。” 李崇明略一停顿,将理由抬到了更高的层面,“况且,眼下时局,你多精进些女子该有的才艺技艺,安分守己,方是正道。”
“父亲!” 李姝瑶眉头紧蹙,心中的不甘与焦虑几乎要冲破喉咙。她还想争辩,还想找出理由。
“好了!” 李崇明的声音稍稍提高,虽未疾言厉色,但那骤然沉下的眉峰和加重的话语分量,已足够打断她所有未出口的言辞,带着一家之主不容挑战的威严,
“此事就此定下,不必再议。”
李姝瑶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千般算计,在父亲明确不容置疑的命令面前,她也深知此刻绝不能硬抗。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强迫自己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顺从却僵硬的字眼:
“……是,女儿知道了。”
……
……
李府·书房
李崇明屏退左右,独自回到书房。室内只余两盏青铜雁鱼灯静静燃烧,光线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身后满墙的书架与卷宗上,更添几分沉肃威压。
他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面色沉静无波,仿佛方才膳厅中与女儿的短暂交锋未曾发生。他随手拿起一份早已批阅过的公文,目光落在上面,却并未真正看进去。
不多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得到允许后,一人躬身入内,正是其党羽心腹王弼。
王弼脸上堆着惯常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快步走至书案前数步停下,微微弯腰,姿态放得极低。
李崇明并未抬头,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公文上,只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沉稳:
“本相吩咐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
王弼立刻连连点头,腰弯得更低了些,语气是十足的讨好与表功:
“办好了,办好了!相爷吩咐的事情,下官是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李崇明的神色。
李崇明依旧面色无波,仿佛没听见他这表忠心的话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
只维持着翻阅公文的姿势,那无形的压力却让书房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王弼脸上那讨好的笑容僵了一瞬,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意识到此时多说无益,连忙闭上嘴,屏息凝神,垂手恭敬地立在原地,等待着宰相的下文。
良久,久到王弼额角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李崇明才将手中的公文轻轻搁在案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虚空某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与算计,缓缓道:
“权舯山……御史中丞权恒的嫡长子……” 他似乎在回忆某个细节,语速很慢,“年岁……”
王弼立刻抓住机会,连忙接口,语气依旧恭敬讨好,并报上一个确切的数字:“回相爷,权舯山此人今年……刚满十七。”
片刻,李崇明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沉冷如浸过寒潭的铁:“记住,要‘好好’关照。”
而那‘关照’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尾音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阴冷意味。
王弼心领神会,面上堆起的谄媚笑容更深,腰弯得更低,连忙应道:
“是,下官明白,定会‘好好’关照权公子。”
——
胤都城中,繁华东街。
时近傍晚,街市上依旧人流如织,摊贩叫卖声、车马粼粼声交织成一片市井喧哗。两名少年并肩走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其中一位,身着质地精良的月白云纹锦袍,腰悬玉佩,面容尚带几分少年稚气,眉眼间却依稀可见其父权恒的端正轮廓,正是权舯山。
他身旁的少年,则穿着半旧但浆洗得干净的青布长衫,容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活络,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四周,正是他在学堂结识的好友许昌东。
许昌东家贫,其姨父,是一家糕点铺管事,接济着他在胤都读书,虽出身寒微,却极擅钻营,心思活络,野心勃勃。
走了一程,许昌东眼珠一转,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容,凑近权舯山,压低声音道:
“舯山,整日里不是学堂就是家里,闷不闷?想不想……玩点平常接触不到的、更有意思的?”
权舯山侧过头,脸上露出单纯的疑惑:“什么东西?射覆?投壶?还是听说西市来了新的胡商,有奇巧玩意儿?”
许昌东“嘿嘿”笑了两声,笑容里带着一丝与他年纪不甚相符的世故与引诱,不由分说地拉住权舯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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