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无边无际的冷。
像是被封在万载寒冰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又在极致的冰冷中逐渐麻木、沉寂。意识像一缕轻烟,在黑暗的深渊里浮沉,时而聚拢,感受到河水蛮横地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时而又散开,沉入一片虚无。
林昭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地下沉。光线在头顶的水面摇曳,越来越远,越来越暗,像即将熄灭的残烛。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水草,缠住了她最后的意识。不甘心……她还有仇未报,还有冤未雪,她好不容易才从乱葬岗爬出来,怎么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一条肮脏的河里?
一股求生的狠劲,从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中硬生生挤了出来。她开始挣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向上划动。沉重的衣裙是巨大的负担,她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肺部的空气早已耗尽,眼前开始冒出混乱的金星。
就在她即将彻底放弃的那一刻——
**砰!**
她的后背猛地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却也带来了一丝清醒。是河岸?还是桥墩?
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胡乱地抓挠。指尖触到了粗糙的、长满湿滑青苔的石块边缘!是河岸的砌石!
她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指甲几乎翻裂,死死抠住那石缝,一点点,一点点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上拖。
“哗啦——”
半个身子终于露出了水面。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每咳一下都牵扯着全身冻僵的肌肉,疼得她蜷缩起来。她趴在冰冷的石头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
天旋地转。她甚至没有力气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只知道这里似乎是一处偏僻的河湾,岸边的树木低垂,遮掩了她大半的身形。远处城市的喧嚣变得模糊,只有河水拍打岸边的哗哗声,和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声。
不知趴了多久,直到感觉四肢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力气,她才勉强抬起头。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湿透的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必须离开这里。那些追杀她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很可能正在沿河搜寻。
她尝试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刚一用力就又摔倒在地,手肘磕在石头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冷,饿,疲惫,伤痛……所有的负面状态一起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能倒在这里!
她咬着牙,再次尝试,几乎是匍匐着,艰难地爬上了河岸,瘫倒在潮湿的草地上。身下的草叶带着清晨的露水,冰凉地贴着她滚烫的额头——她似乎开始发烧了。
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找到一个藏身之处,至少……先活过眼下。
她挣扎着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处府邸的后巷,高墙耸立,寂静无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轮声和叫卖声,提示着她并未远离人间烟火。
就这里吧……随便找个角落,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她用尽最后一点意识,拖动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朝着最近的一处堆放杂物、看起来相对隐蔽的角落挪去。身下拖出一道混着泥水和血痕的狼狈轨迹。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堆散发着霉味的破筐烂木时——
“吱呀——”
身后不远处,一扇看起来颇为华丽的角门被从里面推开。
林昭的心猛地一沉,绝望瞬间攫住了她。是追兵找来了吗?她甚至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或刀剑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踉跄而虚浮的脚步声,还有一股浓烈得刺鼻的酒气,先于人影飘了过来。
“嗝……好、好狗不挡道!哪个……哪个不长眼的,敢、敢挡本王的路?!”一个含混不清、带着浓重醉意的年轻男声响起,嗓音倒是清亮,只是被酒精泡得变了形。
林昭艰难地侧过头,用模糊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却皱巴巴沾了不少污渍的年轻男子,正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面容极其俊美,甚至带点阴柔,只是此刻眼睑浮肿,眼神迷离,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意,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这就是……“本王”?
京中哪位王爷,会大清早的从后门溜出来,还是这副德性?
两个穿着体面些的小厮慌忙从门内追出来,一左一右想要扶住他,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惶恐:“殿下!您慢点!您这又是一夜未归,要是让宫里知道了……”
“滚、滚开!”那年轻王爷不耐烦地挥开小厮的手,力道之大,让自己又是一个趔趄,“本王……本王的事,轮得到你们管?这、这天下……嗝……都没人管得了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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