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岚接着补充,手指在布防图上点着:“关键是这几处:通往上林苑的玄武门,平日只开半扇,这几日却增兵一个队;靠近冷宫的西华门,原本只有老弱兵丁守着,现在也换了精壮;还有这里,御花园通往宫外夹道的角门,居然也加了双岗。沈砚舟这是要把皇宫变成一只铁桶,只留他想留的缝隙。”
“寿宴呢?”林昭问,“明日的流程?”
“慈宁宫大宴,百官朝贺。按旧例,巳时正,百官于宫门外候着;巳时三刻,宫门开,依品级入内;午时初,太后升座,皇帝率宗亲、百官拜寿;然后开宴,奏乐,献礼,大概要到申时末才散。”卫岚对这套流程很熟,“但今年……宫里传出旨意,因太后年事已高,不耐久坐,寿宴从简,只行拜寿礼,赐宴即散,大概午时末就会结束。而且,命妇和未成年的宗室子弟,今年都不必入宫了。”
“从简?”雷大冷笑,“是怕人多眼杂,不好下手吧!”
林昭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从简……提前结束……清场……这确实像要干大事的前兆。沈砚舟选在太后寿宴动手,无非是看中那天百官云集,皇帝、太后、皇子们都会在场,一网打尽最是方便。或者,至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某种“既定事实”。
“我们的人,能靠近慈宁宫吗?”她问。
卫岚和几个负责宫内眼线的成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摇头:“难。慈宁宫附近的宫人,这几天也被梳理了一遍,生面孔根本进不去。我们有个在花房当差的人,借送花的机会远远看了一眼,发现慈宁宫周围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三倍不止,而且都是生面孔,眼神凶得很。”
“宫里的老人呢?有没有还能递上话的?”林昭追问。
“御前侍卫统领方大人,还有几位老禁军将领,听说都被‘请’去‘协助防卫’了,实际是看管起来了。陛下身边几个得用的老太监,也换了班。”卫岚叹了口气,“沈砚舟这次,是下了死力气,把宫里可能碍事的人都拔了。剩下的,要么是他的人,要么……就是不敢吱声的。”
地窖里一时寂静,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角落里独眼老兵磨刀那单调刺耳的“嚓嚓”声。气氛沉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敌我力量悬殊得让人绝望。沈砚舟掌控了皇城司、大半禁军、宫门守卫,甚至渗透了宫内。而他们这边,满打满算不到两百能战之兵,还分散在城内城外。青蚨谍网能提供情报,但缺乏直接行动的力量。萧凛被困宫中,生死未卜。皇帝被软禁。二皇子估计也被控制着。
这棋,看起来已经死透了。
“林先生,”雷大忽然开口,声音粗嘎,“裴将军让我们听您的。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哪怕是要我们这百十斤肉去撞宫门,老子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对!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独眼老兵停下磨刀,瓮声瓮气附和。
几个青蚨成员也纷纷点头,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昭看着这一张张或苍老、或粗豪、或平凡却坚毅的面孔,心里那团冰冷的焦虑,似乎被什么东西微微熨帖了一下。她想起第四卷在江南灾民中,那些同样一无所有、却愿意跟着她搏一条生路的面孔。
力量,有时候不只在刀枪,更在人心。
她缓缓吸了口气,疼痛让这动作显得有些艰难,但她的眼神一点点凝聚起来,变得像淬过火的针。
“硬撞宫门,是送死。”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沈砚舟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宫变,不是血流成河的兵变。那我们,就偏不让他‘名正言顺’。”
她示意卫岚把布防图铺在中间的小方桌上,众人围拢过来。
“第一步,乱其心。”林昭的指尖点在皇城司几个重要的衙署和将领宅邸位置上,“明天寿宴开始前,我要这些地方,‘同时’出事。不是杀人放火,是让他们乱起来。比如,郑副指挥使家门口发现‘血书’,指控他贪赃枉法、勾结外敌;皇城司衙署的马厩突然‘走水’,或者粮仓发现‘霉变毒粮’;几个关键城门守将,收到他们家人‘被请去做客’的消息……青蚨能做到吗?”
卫岚眼睛亮了亮:“搅乱视线,制造恐慌?能!这些东西,我们早就备下了一些。一夜之间,可以让半个京城的相关衙门鸡飞狗跳!”
“第二步,惑其眼。”林昭的手指移到皇宫外围,“明天百官入宫时,在几条必经之路上,制造几起不大不小的‘意外’。比如,运送贺礼的车队‘突然’坏了,堵住道路;某位年老体衰的大臣‘突发急病’,需要救治;甚至……可以有‘流民’聚集请愿,高喊‘诛国贼,清君侧’的口号,就在宫门外不远。不要冲击宫门,只要制造混乱和围观,吸引守卫的注意力,拖延他们关闭宫门、彻底封锁皇宫的时间。”
“这个交给我。”那个精瘦的老鬼舔了舔嘴唇,“西市这边三教九流我熟,找些人哭喊几声,拦拦车马,不难。就是得算好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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