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没有立刻上去。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地堡里昏暗的光,面朝外,朗声道:“二皇兄,你要见父皇?可以。但只你一人,卸甲,解兵,上前来。其他人,退后三十步。否则,便是惊扰圣驾,形同谋逆!”
他的声音顺着石阶传上去,清晰有力。
上面静了一下,随即响起萧玦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萧凛!你休要再耍花样!你挟持父皇,罪该万死!本王率兵救驾,你岂敢阻拦?将士们,随本王……”
“二皇兄!”萧凛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他,“你口口声声说我挟持父皇,有何证据?父皇如今就在地堡之中,安然无恙!反倒是你,率兵持械,逼近父皇养伤之地,惊扰圣驾,是何居心?你身后这些将士,可知他们是在‘救驾’,还是在助你行逼宫之事?!”
这话诛心。上面立刻传来一阵骚动和低低的议论声。
“你……你胡说八道!”萧玦的声音更急了,“分明是你与妖女林昭合谋,害了沈相,又欲对父皇不利!本王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萧凛冷笑,一步步踏上石阶,他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石阶出口的光亮中。地堡里的人都提着一口气,雷大和几个侍卫握紧了刀,随时准备冲出去拼命。
萧凛在石阶出口处站定。这里是一个假山内部的空洞,出口被炸塌了一半的假山石掩着,外面天色大亮,但光线被乱石遮挡,斑驳地落在他身上。他穿着那身染血的里衣,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未擦净的血污和疲惫,但身姿挺直,目光如电,扫向外面。
外面果然黑压压一片,约莫有五六百人,服饰杂乱,刀枪参差不齐,确实像是拼凑起来的队伍。队伍前面,被一群盔甲鲜明的王府侍卫簇拥着的,正是二皇子萧玦。他穿着一身华丽的亲王蟒袍,外面却套了件不伦不类的皮甲,手里提着剑,脸上混合着紧张、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看到萧凛真的出来了,而且只有一个人,萧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狂喜,但很快又被警惕取代。
“萧凛!你终于肯出来了!父皇呢?!”萧玦上前一步,剑尖指向萧凛。
“父皇需要静养。”萧凛看都不看他的剑,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队伍,声音洪亮,“诸位将士!我乃九皇子萧凛!沈砚舟通敌卖国,阴谋弑君,已于太后寿宴当日伏诛!此事有铁证如山!陛下受奸人毒害,如今刚刚脱险,正在地堡中由御前太监照料!二皇子萧玦,不思护驾,反趁此时机,率兵围困圣驾养伤之地,更污蔑本王挟持天子,其心可诛!”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走一步,气势逼人。萧玦身后的队伍骚动更明显了,许多人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沈砚舟谋逆的消息,早已随着宫变和百姓冲击宫门传开,这些兵丁多少也听说了。如今听萧凛亲口证实,再看萧凛一身浴血、坦然无惧的模样,心里那杆秤已经开始倾斜。
“你……你血口喷人!”萧玦脸涨得通红,“沈相忠君爱国,岂会谋逆?分明是你构陷!将士们,别听他妖言惑众!给我拿下此獠,救出陛下,人人有赏!”
重赏之下,几个萧玦的心腹侍卫鼓噪起来,蠢蠢欲动。但更多的人却还在犹豫,脚步迟疑。
萧凛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他从怀中取出那几张折叠好的纸,高高举起:“二皇兄,你说我构陷?那你可知,你的舅舅崔尚书,与沈砚舟贿赂勾结,贪墨盐引款项?你又可知,你去年为扩王府打死的那户老农,冤魂未散,案卷却被你通过沈砚舟的人压了下去?这些,沈砚舟的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在这里,念给诸位将士听听?!”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萧玦脸色瞬间煞白!他没想到萧凛手里竟然真有这种东西!更没想到他会当众抖出来!
“你……你伪造!那是假的!”萧玦嘶声否认,但声音里的心虚,连他身后的士兵都听得出来。
“是真是假,自有朝廷法度,父皇圣断!”萧凛步步紧逼,声音斩钉截铁,“萧玦!你现在退兵,或许还能保全亲王体面,回府思过!若再执迷不悟,惊扰了父皇养伤,那便是罪加一等!到时,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也莫怪……国法无情!”
“国法”两个字,他咬得极重。配合着他手中那几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和他身后幽深未知、可能藏着皇帝的地堡入口,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萧玦身后的队伍,彻底乱了。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九殿下说的……好像是真的?”
“沈相真的谋逆了?”
“二殿下他舅舅……”
“咱们这是……在帮逆贼逼宫吗?”
“退后!快退后!”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退后”,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原本就意志不坚的士兵们纷纷向后挪动脚步,阵型开始松动、溃散。连一些崔家的私兵,看着萧玦惨白的脸和萧凛手中高举的“罪证”,也露出了犹豫和恐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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