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帐幔上,紧紧依偎。
林昭缓了口气,将江南盐场、王珣、太湖刺杀、芦苇荡获救等事极简略地说了一遍,重点落在最后:“沈砚舟……我在他别院‘静思堂’偷密码本时,闻到他房中有种特殊的甜香,后来在江南查他余党时,发现那种香叫‘梦甜香’,原料罕见,有微弱致幻和扰乱记忆之效,宫中并无此香。但我在空了的传位诏书锦盒里,闻到了残留的龙涎香,混合着极淡的‘梦甜香’气味。”
萧凛身体一僵:“你是说……”
“诏书可能早就被沈砚舟用‘梦甜香’熏染过,或者接触过诏书的人被此香影响。”林昭靠着他,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心脏沉重的搏动,“父皇突然病重,是否也与长期接触此类东西有关?苏晚晴说父皇体内有奇毒……沈砚舟若要彻底掌控局面,伪造或销毁诏书,控制父皇病情,是最关键的两步。”
萧凛沉默良久,声音冷得像冰:“‘烛龙’的人,现在把持着父皇寝殿的防卫,所有汤药饮食都由他们的人经手。我和几位心腹太医都近不了身。诏书锦盒是空的,他们现在咬定是父皇病重糊涂,忘记放置,或是……被别有用心者盗走。”
“他们在拖时间。”林昭分析,“拖到父皇驾崩,没有明确传位诏书,按照祖制,应由内阁、宗正、司礼监共议新君。如今内阁有他们的人,宗正摇摆,司礼监……恐怕也不干净。到时候,他们有的是办法制造‘共识’,甚至可能直接发动宫变,伪造遗诏。”
“我知道。”萧凛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透着疲惫,但更深处是钢铁般的决心,“裴照的三千边军精锐,已分批抵近京郊,但无诏不得入城。我在京中能直接调动的,只有东宫卫率和部分御林军旧部,不到两千人。而‘烛龙’控制的皇城司及部分禁军,超过五千。硬拼,没有胜算,除非……”
“除非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谋害父皇、篡改诏书,才能名正言顺调动更多力量,争取中立派,甚至……”林昭接道,“直接拿到真正的传位诏书。”
“真正的诏书……”萧凛苦笑,“父皇寝殿被围得铁桶一般,就算有,怎么拿?”
林昭闭上眼睛,快速思索。头痛欲裂,肩伤灼痛,但思维却在高速运转。沈砚舟多疑,他既然提前布局,真诏书他会放在哪里?销毁?风险太大,万一计划有变呢?藏起来?藏在哪?宫里?宫外?
“沈砚舟的别院,‘静思堂’。”她忽然睁开眼,“他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那里。密码本、与北狄的盟约……诏书,会不会也在那儿?或者,有线索!”
萧凛眼神一凛:“‘静思堂’在城西,我派人查过,沈家倒台后一直封着,由刑部看管。”
“刑部侍郎是沈砚舟的门生,虽然倒了,但底下人未必干净。而且,‘烛龙’的人也可能盯着那里。”林昭挣扎着要坐直,“我们必须亲自去,现在,趁他们注意力还在宫里。”
“可你的伤……”
“死不了。”林昭打断他,目光灼灼,“萧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父皇……撑不了多久了。”
萧凛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劝不住。他猛地将她紧紧搂住,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哽在喉咙里:“好……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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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夜色最深时。
两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东宫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在寂静的街巷中穿行。林昭裹着厚厚的斗篷,靠在萧凛身上,额头上全是冷汗。苏晚晴的金针和猛药暂时压住了伤势和高烧,但剧痛和虚弱如影随形。萧凛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紧握着剑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窗外每一个阴影。
马车没有直接驶向城西沈府别院,而是在城内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拐入一条僻静小巷。早已等候在此的霍刚和几名“夜不收”精锐迅速靠拢。
“殿下,林大人。‘静思堂’外围有暗哨,不多,四个方向各两人,已经摸清位置。”霍刚低声道,“里面情况不明,但封条完好,近期似乎无人出入。”
“解决暗哨,不要惊动任何人。我们进去。”萧凛下令。
霍刚领命,打了个手势,黑暗中几道影子无声散开。
半柱香后,马车停在“静思堂”后巷一处隐蔽的角门外。封条被小心揭开又复原。角门打开,萧凛半扶半抱着林昭,闪身而入。霍刚带着两人紧随其后,其余人在外警戒。
别院里一片死寂。积雪未扫,在黯淡的星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假山、亭台、枯树,都像蒙着一层灰败的尸布。空气中有种陈腐的、灰尘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
他们对这里的结构并不陌生(林昭第三卷曾潜入)。直接绕过正厅,穿过回廊,来到沈砚舟生前最常待的书房兼密室所在的小院。
院门虚掩。推开门,里面更黑。霍刚点燃一盏气死风灯,用黑布蒙住大半,只透出微弱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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