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渊主苏醒的瞬间,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魔气冲天。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死寂,仿佛连光和风都被吞噬殆尽。晨雾变得冰冷粘稠,紧紧贴在每个幸存者的皮肤上,刺骨阴寒直透神魂。
陆沉舟身体猛地僵住,呆立在残破祭坛边缘。那双曾充满正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与茫然。手中宗门制式长剑无力垂下,剑尖触地,一滴滴黑色粘稠液体缓缓滴落,在泥土上滋滋作响,冒起细微青烟。
那不是敌人的血,而是他刚刚从自己经脉中逼出的,被污染的灵力。
“十年……我苦修十年……”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破旧风箱,“我以为我守护的是人间正道,斩的是世间妖邪……可笑,太可笑了……这巍峨宗门的根基,竟全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不远处,唐小婉的啜泣声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她蹲在一具早已冰冷的杂役少年尸身旁,颤抖的指尖终于鼓起勇气,揭开了他被血污浸透的衣领。
月光混着熹微晨光,清晰地照亮了那孩子后颈皮肤上,一个触目惊心的烙印——“药引乙等”。
四个字,像四根毒针,狠狠扎进唐小婉心里。
萧辰盘坐在祭台中央,血腥味与阴寒都未让他动容分毫。他双目紧闭,识海中【寿元视界】的扫描正飞速收尾。
一行行淡金色文字清晰浮现:【检测到宿主行为有效终结‘盲信’×1,‘恐惧’×2,‘奴役’×9,累计返还寿元+23.6年】。
他原本岌岌可危的寿元,悄然回升至120.6年。
然而,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愈发凝重。就在方才,那只遮天蔽日的血光巨眼出现的一刹那,他体内沉寂已久的圣人命格竟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那感觉极其诡异,仿佛深渊之下囚禁的恐怖存在,与他之间有着某种无法斩断的根源联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是冷月。她将一枚尚带着余温的染血玉符递到萧辰面前,声音压得极低:“这是‘血手童子’临死前,拼命塞进我袖子里的。”
玉符上没有繁复禁制,神识一扫,只有八个血淋淋的大字烙印其中:“圣体归位,万魂待燃。”
“圣体?”萧辰的眉头锁得更紧。
就在这时,唐小婉像是受了巨大刺激,猛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冲到萧辰面前,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因恐惧而剧烈发抖:“你之前说的……‘吃人’……是真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真的!”
萧辰没有回答。他平静地看着她,反手将一直别在腰间的药杵拔出,走向旁边一具七窍流血的执法弟子尸体。
在唐小婉和陆沉舟惊骇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将药杵尖端,精准地插入那名弟子早已冰冷的心口。
药杵顶端的生息砂微微亮起,一股奇异吸力自杵身散发。下一刻,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色丝线,竟从尸体丹田的位置被硬生生抽离出来,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盘绕,最终凝聚成一个微小的、若有若无的黑色药鼎虚影。
“他们的丹田里,都被宗门种下了‘血饲灵根’。”萧辰的声音冷得像谷底寒冰,“这种灵根无法从天地间吸取灵气,唯一的修行方式,就是吞噬他人的精血魂魄。你以为你吃下的那些精进修为的筑基丹是什么?那是用像他一样的‘药引’,活生生炼出来的。”
“呕——”唐小婉再也无法忍受,当场弯下腰剧烈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陆沉舟则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他猛地挥剑,一道凌厉剑气瞬间将那小小的鼎形虚影劈得粉碎。他双目赤红如血,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信仰崩塌的痛苦,远比肉体上的创伤更让他煎熬。
“我没选……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嘶吼,撕裂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静谧。
是莫三通,他在一滩泥水中抽搐着醒来,神志不清,眼中满是癫狂的恐惧,“我娘……我娘还在药阁……他们拿我娘当人质……”
冷月立刻蹲下身,指尖的黑玉锁链幻化成一道细丝,轻轻触碰其眉心。一段混乱而绝望的记忆残影,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画面中,药阁执事笑容和煦,亲手将一管猩红粘稠的“血髓膏”注入莫三通母亲干瘦的手臂,同时在他耳边低语:“三通啊,好好表现。等这次试炼结束,你母亲就能成为下一炉‘逆天劫丹’的主药了,这是她的福分,也是你的……”
冷月面无表情地复述完这段记忆,陆沉舟听得浑身一软,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他“当”的一声扔掉长剑,双膝重重跪倒在地,双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也曾举报过……三个试图逃跑的杂役……宗规说他们是叛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被送去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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