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过后，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沸腾。
那足以倾覆天地的怨念黑雾尽数归于一体，萧辰盘坐于焦土之上，便成了这片死寂世界唯一的风暴眼。
他周身那盏琉璃金焰，不再是先前那般璀璨夺目，而是如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每一次摇曳，都仿佛要被他体内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咔……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从他体内传出，并非骨骼，而是更为诡异的存在。
只见他赤裸的上半身皮肤之下，一颗颗约莫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宛如钻石的结晶体，正不断地生成、凸起，仿佛要破体而出。
这些，便是“执念茧”。
每一颗茧都封印着一段属于上古命修的临终记忆，它们剔透的外壳下，流淌着刺骨的悲意与怨毒。
它们是百万冤魂的墓碑，如今，却要将萧辰的身体，变成它们的坟场。
萧辰牙关紧咬，渗出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他猛地抬手，五指如钩，竟硬生生从自己左胸口抠下了一颗刚刚成型的执念茧。
那是一种将血肉与灵魂一同撕下的剧痛，但他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不断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晶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五指猛然合拢！
“啪！”
执念茧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点，却未消散，而是化作一道信息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瞬间，萧辰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冰冷的祭坛。
一名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哀求着眼前一位身披金甲、面无表情的天官。
“大人，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她才刚出生，还没睁眼看过这个世界啊！”女子怀中，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正安详地睡着，眉心一点微弱的火苗若隐若现，那是与生俱来的命火天赋。
天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天衍仙朝有令，凡私自传承命火者，皆为乱逆，其火当灭，其魂当散。这是秩序。”
话音未落，他隔空一抓，那年轻女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心口处的命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天官掌心。
女子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气息断绝。
而她怀中的婴孩，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消逝，哇地一声啼哭起来，但那哭声只持续了半秒，她眉心的火苗便随之熄灭，小小的身躯在刺目的光芒中寸寸化为灰烬。
“啊——！”
萧辰猛地从记忆中挣脱，双目赤红，一拳狠狠砸在身下的焦土之上，轰出一个数尺深的坑洞！
他浑身都在颤抖，既是因那撕心裂肺的悲恸，也是因那无法遏制的怒火。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自由’？！”他对着虚空，也对着体内的无数执念怒吼，“用无辜者的命，用一个连世界都还没看过的孩子的命，去换你们那虚无缥缈的道？！”
然而，怒吼声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他心底最深处悄然响起，那声音并非来自执念，而是源于他自己最深沉的恐惧：“可若不反抗，明日死的，就是你的清雪、你的语冰、你的瑶儿。当屠刀落下时，你所谓的底线，还能护住谁？”
这一问，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就在他心神剧震，体内金焰几近熄灭的瞬间，一双微凉柔软的手掌，轻轻贴在了他滚烫的后背上。
是苏媚儿。
她不知何时已匍匐到他身后，俏脸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但那双颠倒众生的媚眼中却满是坚定。
她不顾萧辰身上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将自己仅存的九尾之力，化作最精纯的妖魂本源，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让我……帮你扛一点。”她的声音微弱，却如磐石般沉稳。
“别碰我！”萧辰猛然回头，眼中暴涨的金焰几乎要喷薄而出，“这些执念会污染神魂！你现在进去，可能永远都出不来！”
苏媚儿看着他狰狞而痛苦的面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笑了。
那笑容苍白，却灿烂如夏花，带着一丝狡黠，一丝心疼。
“那你三日前，在归墟门前燃烧寿元强行救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会出不来吗？”她将手掌贴得更紧，任由那灼热的温度烫伤自己的肌肤，“现在，轮到我了。”
四目相对，琉璃金焰与九尾妖魂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异共鸣。
萧辰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后背涌入，瞬间中和了部分执念带来的狂躁与痛苦。
他身前一颗即将成型的执念茧，竟在这股力量的交融下，微微松动，光芒黯淡了几分。
【警告！
检测到未知干涉……修正中……检测到‘羁绊净化效应’，负面执念强度衰减5%。】
系统的提示音一闪而过，冰冷中竟透出一丝人性化的错愕。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那座被世人遗忘的山谷中。
一直默默为石碑添火的守碑童，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抬头，望向了归墟之地所在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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