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鼎转动,发出的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无声,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根本的道理。
虚空中,之前由伶伦布下的“十二律图”阵法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活了过来。一道道由古老青铜铭文构成的音轨凭空出现,层层叠叠,交织成一条条蜿蜒流淌的、散发着青铜色光芒的河流。
在林深那双被强行改造过的眼睛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这座巨大而复杂的声波迷宫。
之前那个磬师的声波,像一条暴虐的火龙;无声者的领域,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而眼前这座由古鼎驱动的大阵,则是一片包容万物、不断变化的浩瀚星海。
那些光点和流痕,清清楚楚地对应着一个个律名——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它们按照“宫、商、角、徵、羽”这五音的规律运转,分别属于土、金、木、火、水五行,构建出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能量循环。
然而,林深的心却猛地一沉。
他看懂了,但就在看懂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发冷。
这根本不是什么用来杀敌的阵法!这是一座被人恶意篡改过的记忆封印!
阵法运转的核心,那道微弱却贯穿始终的“宫音”主旋律,竟然和他当年在“基因计划”实验室里,日夜被灌输的催眠音频,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会耳朵流血!怪不得他对这声音有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
这不是攻击,这是唤醒!是要唤醒他心底最深的噩梦!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在他失聪的世界里,他“看”到自己喷出的血雾都在那诡异的频率下颤抖、分解。
他猛地捂住还在流血的耳朵,剧烈的疼痛成了他保持清醒的唯一支柱。
他豁然转头,看向那双泛着诡异银光、正一步步向他逼近的眼睛——苏晚棠。
他左臂上的镜纹在疯狂闪烁,发出死亡的警告。但他却从那冰冷的杀意背后,感受到了一丝同样源于记忆深处的挣扎和痛苦。
“苏晚棠!”林深用沙哑的喉咙低吼,尽管他自己听不见,但他知道对方一定能听见,“你看到的钟楼是假的!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阵眼,就在我们脚下!”
他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入了苏晚棠被覆盖的意识。
她那泛着银光的瞳孔猛地收缩,握在手中的玉簪剧烈地震动起来,簪尖颤抖,几乎要脱手飞出!
“啊——!”
苏晚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没有攻击林深,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强行催动了自己还没完全掌握的S级异能——“记忆刻写”!
她没有向外攻击,而是将所有的感知力,像一根无形的尖刺,顺着玉簪的指引,狠狠地刺向地下三百米深处的共鸣源头!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像洪水一样冲垮了她被外力强加的虚假人格!
童年时的苏家祖宅,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外婆正用小槌轻轻敲打一套古朴的编钟,温柔地教她分辨“宫、商、角、徵、羽”……画面猛地一转,变成了冰冷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实验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看不清脸的男人,把冰冷的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上,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记住这个频率,让纯净的声音,净化你的灵魂……”
两种完全不同,却又诡异指向同一源头的记忆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噗通!”
苏晚棠猛地跪倒在地,精致的五官同时渗出殷红的血丝,整个人就像一件快要碎掉的瓷器。
林深瞳孔一缩,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左臂的镜纹疯狂闪烁起新的警告:一股更强大的信号正顺着声波通道传来,试图对苏晚棠进行远程格式化,彻底抹掉她的自我意识!
“想得美!”
林深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晚棠,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自己那个塞满各种废品的战术背包里,扯下一块巴掌大的信号屏蔽金属箔,狠狠地贴在了苏晚棠白皙的后颈上!
同时,他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上面布满了焊点的简陋装置——这是他用在废品站找来的零件自己拼装的电磁干扰器,猛地按下了开关!
“滋啦——!”
一道微弱但混乱的杂音瞬间扩散开来,像一道临时筑起的防火墙,勉强切断了那无形的远程操控。
“呵。”
裂缝深处,传来磬师一声冰冷的嗤笑。
她胸前断裂的骨弦已经不再流血,但此刻,那些凝固的血痂竟然再次融化,顺着外翻的森白骨刺缓缓流淌,在空中诡异地拉伸、凝结,最后变成了一根妖异的血色琴弦!
她双手猛地一扯那根血弦!
整条废弃的隧道里,所有的H型钢梁、铁轨、金属管道,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刺耳到极点的共振尖鸣!
就在这尖鸣声达到最高潮的刹那,一直像影子般潜伏的无声者动了!
他整个人贴着地面高速滑行,悄无声息地绕到林深和苏晚棠的侧面,双掌猛地拍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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