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废弃货轮里,一片死寂。
林深面前,立着一个东西。一个由超过三百吨回收来的破铜烂铁,硬生生拼凑、焊接起来的庞然大物。
它的样子,像一只眼睛。一只巨大、冰冷、充满工业狰狞感的机械眼球。
无数比人胳膊还粗的电缆,像一根根粗大的神经束,从这只“眼睛”后面伸出来,乱七八糟地连接着驾驶舱里那个锈迹斑斑的控制台。
在那金属虹膜的正中央,镶嵌着两样东西——从神庙废墟带回来的“镜花”残片,还有律令石的碎屑。此刻,它们在昏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光,像两颗不肯熄灭的星。
【激活协议已确认。】
匣灵冰冷的声音,准时在林深脑子里响起。
【“深渊之眼”原型机启动,需注入携带‘真实创伤记忆’的生物介质——血液,方可与驾驶者精神同步。记忆烙印越深刻,观测精度越高。】
真实创伤记忆?
林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他这二十多年,别的不敢说,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他半点没犹豫,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把高周波切割刀——刀刃嗡嗡轻响,泛着危险的蓝光。然后,他对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决绝地、狠狠地划了下去。
嗤。
皮肉分开,深可见骨。
温热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手掌纹路往下淌。
林深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把流血的手掌,死死按在了控制台中央一个特意做出来的、凹槽一样的接口里。
血,立刻被吸了进去,顺着内部复杂的管道,迅速流向那只巨大机械眼球的核心。
“那就用我最疼的那段——”他闭上眼睛,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最深处,硬挤出来的,“我妈……被他们拖进手术室那天。”
当“妈”这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掌心的血仿佛活了过来!
嗡——!
猩红的血光化作一道道刺眼的电流,沿着机械眼球内部无数纤细的能量通道,瞬间奔腾、灌满!
咔……咔嚓嚓……
一阵让人牙酸的、沉重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
那只一直紧闭着的巨大金属眼睑,缓缓地、沉重地……睁开了!
里面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
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虚空。
而在这片虚空之中,无数条难以形容的、交错混乱的光带,正在疯狂地生出来,又灭掉,聚在一起,又猛地撕开!
那是什么?
林深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那是“裂隙”。
是全球范围内,正在悄然形成的、那些通往未知或毁灭的“时空裂隙”的雏形轨迹!
是世界正在慢慢崩碎、走向死亡的脉络图!
“呃啊啊啊——!!!”
一股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粗大钢钎,狠狠地捅进了林深的大脑!
他双眼瞬间充满了血丝,眼球胀痛,感觉视网膜都要被这海量涌来的、超越维度的信息流给烧穿了!
更诡异的是,两道清晰的银白色纹路,从他的眼角皮肤下浮现,向下蔓延,像两行凝固的、闪着金属冷光的泪痕,死死烙印在了他的脸上!
痛!脑子像要炸开!
但林深咬死了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混乱狂暴的光带之海,凭借着系统强行提升的感知,拼命地、一点一点地从里面筛选、捕捉最关键的信息。
他看到了!
那道最大、最核心、最要命的主裂隙,根本不在他们所有人一直严防死守的江城!
它在千里之外!
在南海最深处,一片终年被风暴和诡异磁场笼罩的禁忌海域!在那艘只存在于最高机密档案里、传说中的“方舟母舰”的巨大残骸正上方!
所有人都被耍了!调虎离山!
然而,让林深从脚底板凉到头顶的,是接下来看到的——
透过其中一道最清晰的裂隙轨迹,他隐约“看”到了裂隙另一头的景象。
那是一个……像镜子倒影一样的地球。
高楼大厦更多,科技感远超现在的2055年,可街上空荡荡的,一个活人都没有,死寂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巨型坟墓。
而在那颗星球灰败、毫无生气的天空中,赫然悬浮着十二座城市!十二座宏伟的、倒立着的、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挂的城市!它们通体散发着不祥的、吞噬一切的黑光!
那是一个已经被“熵魔”彻底吃干抹净、榨干了所有可能性的平行地球!
“晚棠!!”林深嘶吼出声,声音因为剧痛和焦急而完全变了调,双眼流下的已经不是泪,是混杂着银色能量的血丝,“立刻联系同盟!最高警报!目标不是江城!是南海!‘方舟母舰’残骸坐标……”
一直守在旁边的苏晚棠心神巨震,没有任何废话,立刻抬起手腕,启动了她贴身携带的、加密级别最高的紧急通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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