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从审讯室回来时,走廊早已空无一人。
整层楼静得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声响,唯有她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冷白的灯光下一声声回荡,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她没有坐电梯,而是一步一步踏上通往顶层办公室的楼梯。
手扶着冰凉的金属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仿佛要将某种情绪死死攥住,又像是在抵抗某种即将溃堤的痛楚。
推开门,屋里只亮着角落一盏昏黄的台灯,光影斑驳地洒在地板上,像一片被遗忘的旧梦。
她反手关门,背靠着门板站了许久,直到呼吸稍稍平复,才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手里仍紧紧捏着那份冻结令的文件,纸边已被掌心的汗水浸得发软、起皱,仿佛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重量。
她终于把它轻轻放在桌上,目光久久停驻其上,像是在看一张判决书,又像在凝视一段被彻底终结的过往。
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林玄最后一次为她做饭的模样。
那天她骗他说出差,实则去了江辰的接风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她笑得体面又疏离。
可当她深夜归来,厨房的灯竟还亮着,灶台上盖着三个温热的菜——清炒豆苗、红烧鱼、一碗紫菜蛋花汤。
他坐在餐桌旁看书,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只淡淡说了句:“慢走,不送。”
那时她觉得他阴阳怪气,言语中满是讥讽。
如今回想起来,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不是讽刺,而是心死。
他是真的不再想留她了。
她拉开抽屉,翻出一个蒙尘的旧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边角微微卷起。
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五年前婚礼当天拍的。
林玄穿的是最便宜的西装,布料在阳光下泛着轻微的毛边,领带还是她随手从柜子里挑的,颜色甚至和礼服不太相配。
可他就那样站在她身旁,笑着,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子。
而她呢?镜头里的她始终微微侧脸,目光频频望向门口,等一个根本不会出现的人。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打破寂静。
是系统推送:江辰名下所有账户已被依法冻结。
她点开微信,找到江辰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删去。
再翻朋友圈,那些曾经精心修饰的合照、暧昧的留言、虚伪的点赞,一一清空,如同抹去一场荒唐的幻梦。
然后,她点开林玄的头像。
对话框一片空白,冷清得刺目。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半年前——她发的:“别总是管公司的事,你是赘婿,不是股东。”
他回了一个字:“好。”
此后再无只言片语。
她颤抖着打字:“对不起,我错了。”
指尖悬停片刻,终究按下删除键。
重新输入:“你现在在哪?”
又删了。
光标在屏幕上孤独地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最终,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起身走向窗前。
玻璃映出她的脸——眼眶微红,嘴唇干裂,脸颊瘦了一圈,眉宇间堆叠着疲惫与悔意。
远处那栋老式公寓楼依旧伫立在晨雾中,几盏灯还亮着,像未眠的眼睛。
而林玄曾住的那一间,漆黑如夜,仿佛从未有人归来。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缝钻入,吹动了素色窗帘,轻轻摆动,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加班至凌晨,拖着疲惫身躯走出公司大楼时,竟看见他撑着一把黑伞静静站在雨中。
她说:“你怎么来了?”
他答:“顺路。”
可那天下班高峰期,全城堵车近三小时。他住在城东,公司在这边城西,哪来的顺路?
还有一次她高烧不退,迷糊中醒来,发现他在床边用小锅煮着白粥,火候调得极小,米粒熬得绵软。
她虚弱地问:“你不上班吗?”
他说:“请假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正是他主导的海外并购案签约日,全球视频连线会议已准备就绪,而他为了照顾她,亲手推掉了这场关乎职业生涯的关键时刻。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件件、一幕幕,压得她几乎窒息。
她踉跄着回到桌前,打开电脑,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她调出公司这五年来的全部项目记录,一页页翻看。
新能源转型方案、东南亚市场开拓、供应链重组……每一个重大决策背后,都有他的名字,职位却始终只是“协助执行”。
可父亲曾在一次醉酒后含糊地说过一句:“要不是林玄那个小子,咱们早被同行吞得骨头都不剩。”
她当时只当是酒话,一笑置之。
如今再看那些方案细节,字里行间尽是顶级资本运作的逻辑与远见,有些术语连她这个商学院出身的人都需反复琢磨才能理解。而当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试试看吧。”
抽屉深处还有一个U盘,落了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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