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破庙的裂缝里照进来,落在燕南泠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握紧又松开。
萧无痕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睁眼,立刻伸手探她脉门。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刚触到她手腕,就听见她说:“我还活着?”
声音有些哑,但清楚。
“嗯。”他应了一声,收回手,把药囊往她那边挪了半寸,“你用了不该用的力量。”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肩头一沉,是萧无痕顺手扶了一把。她没推,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银针留下的红点还在,皮下有轻微淤血。
她记得自己最后说了什么。
她抬手碰他下巴,指腹擦过那道干涸的伤口。
“疼吗?”
他摇头。
这回她没再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转头看向庙内另一侧。周晏坐在墙角,正用布条缠紧右臂的旧伤,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
“你醒了。”他说,“再不醒,我就要去村子里抢大夫了。”
她扯了下嘴角,没笑出声。脑袋还是沉,像灌了水。她闭眼片刻,用力眨了几下,视线才稳住。
“我昏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萧无痕说,“你灵觉枯竭,经脉不通,我只能用银针引气,不敢深刺。”
她点头,没多说什么。这种事她懂。前世在医院值夜班连轴转,见过太多脱力休克的病人。身体垮下去容易,爬回来难。
但她不能停。
她摸出药囊里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吞下。这是她自己配的提神散,含麻黄、细辛和少量朱砂,能撑一时是一时。
药力上来后,她站起来走了两步。腿有点软,但能走。
周晏看着她:“别硬撑。我们不急这一会儿。”
“我急。”她说,“我知道你在等什么。等我能走,能说话,能想事情。现在我都能,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
周晏没再劝。
她走到庙中央那张塌了角的木桌前,用手抹去灰尘。桌上有一圈茶渍,是昨夜他们留下的。
她从腰间取下水囊,倒了些水在掌心,然后抹在桌面上。
水顺着木纹散开,湿出一片暗痕。
她用手指蘸水,在桌上画了一条线。
“你们昨晚走的是这条排水渠。”她说,“一路向东,三里到破庙。这个方向没错。”
周晏点头:“我确认过。追兵没跟上来。”
“那就好。”她继续画,“但我们现在要反着来。逆推他们的路线。”
“谁的?”萧无痕问。
“运粮队的。”她说,“齐国官车,三日前经过附近村庄,拉走百袋‘军粮’,可那东西闻起来像草药,还带腥气。狗闻一口就死了。”
周晏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你还没说,但我猜到了。”她盯着他,“你认得那种味道,对不对?”
周晏站起身,几步走到桌边,盯着她画的那条线。他的手按在桌上,指节发白。
“那是血蛊粮。”他说,“不是粮食,是毒饵。灵教做的,掺了蛊引子,混在粗粮里,看起来就是普通军粮。人吃了不会马上死,但五天后开始发热,七天后全身溃烂,意识混乱,最后变成行尸走肉——正好用来祭阵。”
庙里一下子安静了。
燕南泠没说话,只继续用水在桌上画。
一条主路,两条岔道,三个标记点。
“他们从哪来的?”她问。
“楚齐边境的废弃军窖。”周晏说,“那是中转站。我被关在那里三年,亲眼见过他们装车。每批一百二十袋,由齐国兵部签发通行令,打着‘北境军需’的旗号运往内陆。”
“目的地呢?”
“迷魂林。”他咬牙,“那里有地下三层,最底下是灵教的祭坛。那些粮,就是送去喂给即将觉醒的‘活俑’的。”
燕南泠的手顿住了。
“活俑?”
“用人炼的傀儡。”周晏声音低下去,“把吃过血蛊粮的人关进密室,用音律控制神志,再抽骨髓炼机关核心。一个活俑,要三十具尸体。”
萧无痕终于开口:“你有证据?”
“我的眼睛就是证据。”周晏冷笑,“我在北境守了八年,亲眼看着一个村子的人吃完‘救济粮’后集体发疯。他们烧房子,咬人,最后互相撕扯着死在街上。官府说那是瘟疫,可我知道不是。”
燕南泠低头看着桌上的水迹。
已经快干了。
她又倒了些水,重新描了一遍路线图。
“三日前运粮,今天是第四天。”她说,“如果这批人还没死,还有救。”
“救不了。”周晏摇头,“一旦发热,蛊虫入脑,神仙也拉不回来。”
“不一定。”她说,“蛊虫靠药引激活,那就说明它怕克制之物。我需要样本。”
“你疯了?”周晏瞪她,“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去找蛊粮?”
“我不找,谁找?”她抬头看他,“你是逃亡将军,他们是通缉犯,他是暗卫首领——你们任何一个露脸都会引来大军围剿。只有我,一个药庐出身的女医,去查几袋变质的粮食,没人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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