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把你的画笔和速写本借我用一下。”
叶芽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几分欣喜。她有些慌乱地从画袋里翻出一支半旧的炭笔和一本空白的速写本,双手递了过去。
赵禹接过来,没有直接画,而是先用指尖感受了一下炭笔的质感。
他拉过自己的椅子,坐到叶芽身边,将速写本平放在腿上。
这个距离,让叶芽能清晰地看到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
“你看,问题不在于你画了多少层,”赵禹的声音压得很低,“而在于你每一层的目的性。”
他的手腕灵活地转动,炭笔的侧锋在纸上扫出一片均匀的灰色。
“第一层,铺大关系。区分受光面和背光面,别去想细节,脑子里只要有光和影两个东西就够了。”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笔都精准无比。那片灰色调子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叶芽看得入了神。
“第二层,找明暗交界线。这是所有立体感的来源。”赵禹的笔锋一转,用炭笔的尖端,在灰色的调子上,画出了一条有轻有重、有虚有实的线。
“你看这里,”他指着那条线,“交界线不是一条死线。离你近的地方,实一点,重一点;远的地方,虚下去,融到暗部里。这样,空间感就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画。
他没有直接画一个苹果或者陶罐,而是在解构绘画的本质。
光、影、结构、空间。他的讲解清晰、透彻,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叶芽一直以来的困惑。
叶芽完全被吸引住了。她整个人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要碰到赵禹的手臂。
老师教给她们的,永远是“三大面五大调”,是那些生硬的、需要死记硬背的理论。
没有人告诉她,笔尖可以“抚摸”结构。
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像是刚洗过的衣服上阳光的味道,干净又温暖。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挺直的鼻梁在办公室的灯光下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他的嘴唇很薄,说话的时候,会微微抿起。
这个男人……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叶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也开始发烫。
她赶紧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继续偷偷地看。
“……最后,才是细节刻画。用削尖的硬炭,或者纸笔,在暗部里,把反光和最深处的闭塞阴影强调出来。记住,暗部不是一团死黑,它里面的层次,比亮部还要丰富。通透感,就来源于你对这些微妙层次的控制……玻璃的质感,关键在于‘透’和‘硬’。‘透’,意味着它会折射背后的环境色;‘硬’,意味着它的反光边缘会非常清晰、锐利。”
赵禹画完了最后一笔。
他在速写本上,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示范了一个完整的、从铺大调子到细节深入的全过程。
“……视觉中心要有一个最清晰、对比最强烈的点,然后向四周递减。这样,观众的视线才会被你引导。大概就是这样,明白了吗?”赵禹讲完,侧过头看她,正好对上她仓皇抬起的目光。
说着,他把速写本递还给叶芽。
“明……明白了!”叶芽如梦初醒,连忙接过速写本,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她对着赵禹,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充满了感激:“谢谢您!赵主任!真的……真的太谢谢您了!您比……您讲得太清楚了!”
她差点脱口而出“您比王老师讲得好一百倍”,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禹只是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他把炭笔放回桌上,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叶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一个问题就够我消化好几天了!真的太感谢您了!”
她又鞠了一躬,然后抱着她的画板和速写本,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办公室,脸上洋溢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喜悦。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再次恢复了安静。
赵禹靠回椅背,拿起桌上那支被叶芽落下的炭笔,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
笔身上还残留着女孩手心的温度。
他摩挲着下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刚才叶芽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响。
“王老师说……让我们自己回去多摸索……”
一个本该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却用打击和推诿,将一个个满怀希望向他求助的学生拒之门外。
这种事,在学校里,恐怕不是个例。
只是,教学质量、师德师风这些,似乎并不归他这个德育处主任管。
那是教导处的职责范围。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跟教导主任李大牛,好好“聊聊”了。
……
另一边,教导主任办公室。
“阿嚏!”
李大牛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震得他那身中年发福带来的肥肉都跟着抖了三抖。
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嘟囔了一句“谁又在背后念叨我”,然后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更深地陷进那张宽大的老板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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