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假期,赵禹决定效仿先贤,主动把脑子寄存起来。
他哪儿也没去,全程窝在自己那间六十平米的公寓里,进行一场名为“躺平”的严肃修行。
修行的第一要义,是最大程度减少与“俗务”的接触。
比如,洗碗。
为了从根源上杜断绝这项活动,赵禹的食谱被精简到了极致。早餐,免了。午餐,红烧牛肉味方便面。晚餐,海鲜味方便面加根肠。
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生怕多一个需要洗的碗。
偶尔改善伙食,会选择撕开包装就能吃的自热火锅,或者保质期长达半年的预制菜。
吃完后,连同包装盒一起,以一个精准的抛物线,扔进墙角的垃圾袋里。
咚。
又一项俗务被消灭了。
赵禹躺回沙发上,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
第二天下午,他看着堆积成一个小山的垃圾袋,和吃得只剩半根的火腿肠,内心深处,一个代表着“青年教师自制力”的小人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痛心疾首。
赵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颓废!堕落!
赵禹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半根火腿肠塞进嘴里,用行动回答了那个小人。
像什么样子?像个放假的样子。
自制力?那是什么?能吃吗?好吃吗?有泡面好吃吗?
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在学校里,他必须是那个衣着得体、言辞精准、永远冷静、永远正确的赵主任。他像一根被拧到极限的发条,绷着每一寸神经去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破事和永远也填不完的表格。
假期是干什么的?假期就是用来让发条松下来的。
如果松过头,生锈了,断了……那也是开学后的赵主任需要操心的事,关他这个放假的赵禹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心安理得地翻了个身,继续自己的修行。
堕落的感觉……真舒服啊。
当然,赵禹也不完全是与世隔绝。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在大脑寄存期间变成一个纯粹的傻子,他每天还是会花点时间看看新闻。
只是这个世界的新闻,也突出一个不正经。
他刷新了一下手机,社会新闻头条赫然写着:【本市动物园为解决猴山内部矛盾,特引进“猴山考公”制度,通过攀爬、开锁、算数三项考核者,可优先获得配偶选择权。】
【某小区业主因广场舞音乐品味问题产生巨大分歧,最终决定以“斗舞”形式解决,败者自动退出舞团。据悉,参赛双方分别选用了《最炫民族风》和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震惊!城西动物园黑猩猩“凯撒”通过自学,破解了管理员手机的屏幕锁,并成功点了一份价值三百的小龙虾外卖。】
赵禹面无表情地划过这些新闻。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挺好的。
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地稳定发癫。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认真而又执着地干着一些莫名其妙但逻辑自洽的事情。
这让他感到一种诡异的安心。
就这样,修行来到了第三天。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没拉严的窗帘,在空气中投射出一道道看得见的光尘。
赵禹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个刚撕开的泡面桶,正准备享受今天的午餐。
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自称“行为艺术家”的人,正在市中心广场上,对着一个公共垃圾桶深情朗诵诗歌,主题是探讨消费主义对现代人精神的腐蚀。
周围一圈人拿着手机在拍,表情各异。
赵禹挑起一筷子面,刚要送进嘴里。
“嗡——嗡——”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一段激昂的手机铃声,蛮横地打断了艺术家的朗诵。
是一个陌生号码。
赵禹皱了皱眉。
他很讨厌在修行期间被打扰,这会破坏他的“道心”。
他本想直接挂断,但那个号码执着地响着,大有他一天不接就响一天的架势。
或许是学校有什么急事?
尽管有些不情愿,赵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因为几天没怎么说话而显得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一个清脆又带着点不确定的女声响了起来。
“请问……是赵老师吗?”
赵禹“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对着垃圾桶鞠躬的艺术家。
“太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雀跃起来,“赵老师!是我呀!叶芽!”
叶芽?
赵禹的脑子卡顿了一下。
他的大脑硬盘开始飞速检索。
叶……芽……
哦。
想起来了。
大概是上周,还是上上周?
他答应了叶芽要给她做模特来着?
“哦,叶芽同学。”赵禹瞬间切换回了“赵主任”模式,声音变得温和而清晰,“我当然记得。”
这句“当然记得”,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太好了!太好了!”电话那头的叶芽显然是信了,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赵老师,我……我真的怕您忘了!或者觉得我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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