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秧颇为云淡风轻地张口,嗓音依旧轻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炽霞白芷,包括我的同事们也都知道,倒不如说,或许是我从未向你提过我的过去。”
“大概是吧……”虽然无名自认也没有向她开诚布公地说明自己的背景,用笼统的语言大致说明自己怎么来的,便仅此而已。
——这样看的话……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我的家中没什么特别的,父亲通晓音韵,母亲执掌商会,家姊几年前也继承了家中产业,”她轻轻吸一口气,随即把话语转到了自己身上,“至于我……无名你也看到了,相比我的家人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要是没特别之处,整个今州恐怕都没什么普通人了。”
无名只是在心里感慨着,秧秧也算是鸣潮里为数不多,拥有父母双全,家庭美满背景的角色了。君不见今汐长离安可散华之辈,背景那是一个比一个惨。
“特别和平庸,我倒是感觉这二者间没有什么不同。”她背过手,向身后的无名稍稍扭头,白羽发丝被山林间的微风吹起。“我其实一直很羡慕其他人,能够拥有为之努力一辈子的目标。炽霞一直拥有对今州的热爱;白芷为了解开自己过去的谜团,因此选择进入研究所;家姊继承了母亲的商会,独当一面,身负盛名;秋纽即便家中遭遇横祸,我也依旧从他身边的频率里读出了对音乐的真挚感情……”
“但是我……”秧秧突然顿了一顿,宛若演奏到一半突然停住的琵琶,亦如山间里断流的泉水,“就连加入踏白,也只不过我听到风中的悲鸣而下意识间的行动。我似乎从来没有过,像他们那样发自内心地,用一生的时间去达到那一个目标。”
“我曾经以为自己想通了,守护每一个因为悲鸣而遇到困难的人,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答案。”她的手掌轻轻捏成拳头,放在略有起伏的胸口上,双目轻轻合上,却又很快张开,注视起无名。“但现在看来,我或许有些自以为是,甚至是高高在上了,只是为了找到某些东西这样荒唐的理由,一味地向那些困境中人伸出援手。”
“无名,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会不会也觉得,我这种困扰很奇怪?”她的眼眸闪烁着微光,嘴角轻轻抿着,像是在期待对方的回答。
——我怎么觉得秧秧……真的哪里怪怪的?这个问题虽然听着像是什么正常烦恼,但是放在秧秧身上好像有点……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了。
还是说,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是我?
至少在无名看来,那个平日里从来保持着端庄优雅,近乎无所不能,做事面面俱到的秧秧,也会有自己的烦恼。这件事情就像某个身居高位的话小龙女不会自己做饭,表面上高雅端庄实际上在家里是个NEET族加干物妹一样听了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考虑到文案组可能想要借此塑造出来一点反差感,他也只能姑且认下这个猜想。
况且这个问题本身也不是很大,又不是大祥老师那些快要爆了的定时炸弹,不是吗?
“首先,我们那边一直说君子论迹不论心,秧秧你一直在救人,一直在为了今州的人们而努力,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差劲的事情,”
斟酌再三,无名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本意来回答她的问题,也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了。
“一辈子这三个字确实太长太沉重了,毕竟你看,谁也说不好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意外打乱原本的计划,梦想破灭什么的,就算没有悲鸣这件事情可能也会发生。”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无名也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某个苏东坡,自顾自地吟诵出来。“炽霞或许未来会更改职位工作,白芷也不一定保持着研究所的工作,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多了,有悲鸣在,不会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是理所当然就存在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秧秧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回答有多惊讶,不如说这也是她曾经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许自己确实幸运,出生在家族里,享受着父母长辈的遮蔽与保护,即便每件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每个人都挑不出毛病。
但性格早熟懂事的她也知道,世间万物不会永恒不变,悲鸣充斥着世间频率的大半,许多家族兴盛衰落,许多的人们经历生离死别,颠沛流离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个更加现实的例子,让她也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直到她来到今州,结识了几位交心的伙伴,与她们结缘,加入夜归军,聆听风的声音,聆听世间的悲鸣,因此想要保护他人,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来拯救这个世界,因此她才选择成为踏白,却只是隐隐约约触碰到那个答案。
轻飘飘的,秧秧只能感受到它的触觉,却无法用力抓住,每一次她认为自己能够抓住心中的那个想法那个理念,那个答案,却每次都像微风一样,于指缝间消散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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