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望海城青灰色的高大城墙如一条蛰伏的巨蟒,在最后一抹残阳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沈砚和苏璃的身影刚出现在城门口,守卫们审视的目光便如细密的针,瞬间刺在两人沾满海沙、略显狼狈的衣袍上,尤其在苏璃那柄流转着水纹灵光的法杖上停留片刻。城门处人声鼎沸,商贩吆喝、行人交谈汇成一片喧嚣,然而当沈砚走过时,周遭的声音却诡异地低了几度。一道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夹杂着毫不掩饰轻视的——如同无形的潮水,层层叠叠地涌来,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啧,这不是沈家那丫头吗?命挺硬啊,又去沉船墓地那种鬼地方‘历练’了?”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刺破人群的嗡嗡声,精准地扎向沈砚。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那位在城卫司挂闲职、靠祖辈余荫的三伯沈渊。他总是乐于在沈砚的痛处撒盐,“自家那摊子烂事都没理清呢,倒有闲心往家里带些来路不明的外城女修?就不怕引狼入室,祸及沈家?”
沈渊身边的几个族老立刻出声附和,浑浊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苏璃身上扫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沈砚的指尖猛地收紧,怀中那块冰冷坚硬的金属碎片(父亲的信物残片!)硌在胸口,腕间被海心焰压制着的烬火灼痕也再次隐隐作痛,丝丝缕缕的灼热与冰寒在血脉中撕扯。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疲惫和怒意,正要开口,一道温润平和的嗓音却先一步响起,如同清泉流过燥热的石板:
“沈三伯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锦袍的青年缓步而来,身姿挺拔,腰间悬着一枚雕刻着望海城徽的羊脂玉佩。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青岚火气息,平和温润中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正是城主之子陆承宇。他面容清俊,目光温和,径直走到沈砚面前,微微颔首,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沈砚姑娘,听闻你去了沉船墓地,那里凶险异常,可有受伤?” 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沈砚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不仅仅是对她本人,更是对她此行带回的信息,以及她身边那位身份特殊的“悬空城”来客。
沈渊一见是陆承宇,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容,讪讪道:“承宇少爷有所不知,这丫头性子太野,总带着外人乱闯禁地,若是坏了城中规矩,惹出祸事…”
“沈岳先生当年于蚀灵族伏击中,以命相搏救下家父性命,这份恩情,城主府上下铭记于心。”陆承宇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沈渊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周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沈砚姑娘行事向来有分寸,沉船墓地或有其不得不去的缘由。至于这位姑娘…”他转向苏璃,姿态优雅地颔首致意,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一丝深藏的审视,“气度非凡,灵力精纯,绝非寻常修士。想必是沈砚姑娘的贵客。望海城近来风波不断,若有任何需要,城主府定当竭力相助。” 他特意点出“风波不断”,目光扫过人群,隐含警示。
苏璃神色淡然,手中法杖轻轻一顿地面,杖首水纹灵光微微荡漾:“悬空城苏璃,途经贵地,暂作停留。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城主府。” 她的声音清冷,自报家门。
“悬空城?!”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低语。悬空城的灵术师极少踏足近海区域,这个身份本身就代表着神秘与强大,足以让许多轻慢的目光瞬间收敛。
沈砚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周遭的议论都与她无关。她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压制体内冰火交加的痛楚,以及控制自己不去触碰怀中那块带来巨大冲击的碎片。直到陆承宇温和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询问,她才微微摇头,声音刻意保持着平稳,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干涩和疏离:“多谢陆公子关心,我无碍。” “无碍”二字被她咬得很重,像是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与苏璃姑娘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说罢,她甚至没有多看陆承宇一眼,侧身精准地避开了他下意识伸出的、似乎想虚扶一下的手,径直带着苏璃,分开人群向内城走去。沈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承宇一个平静却隐含锋芒的眼神彻底堵了回去。
两人踏上望海城内熟悉的青石板路,身后那些如芒刺背的目光似乎并未完全消失。苏璃敏锐地察觉到沈砚脚步的虚浮和身体的紧绷,低声道:“这望海城的水,比沉船墓地的海还深。他们对你的敌意,可不仅仅是不轻。”
“沈家…只信奉灵力强弱。兄长…父亲失踪后,我在他们眼中便与资源无缘了。”沈砚的声音很轻,带着深深的疲惫,脚步却未停,目标明确。“陆承宇…是个例外。他父亲当年在城外巡防时遭遇蚀灵族精锐伏击,重伤濒死,是我父亲拼死将他救回。” 提及父亲,她怀中那块碎片的存在感骤然变得无比强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