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殿堂内,尘埃在从天而降的光柱中无声飞舞。祭坛上渗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深渊之蚀已被烬火镯散发的暖金光芒暂时压制,但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依旧如同巨兽的喘息,沉重地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沈砚正俯身检查祭坛边缘的细微裂痕,目光却被祭坛旁斜倚着的一块巨大石碑牢牢攫住。
石碑通体由深邃的黑曜石雕琢而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与繁复星图。岁月侵蚀了边缘,却无损其整体的庄严与精细。一种源自血脉的悸动让沈砚不由自主地靠近。
“这石碑…!”她指尖触及冰凉的石面,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上面的星图!和我们找到的星图碎片完全吻合,甚至更完整!”石碑上的星轨纹路清晰无比,引路者星座的标记熠熠生辉,更关键的是,它明确标注了数个能量节点的具体位置,其分布与断脊峡那地狱般的险峻地形严丝合缝。
苏璃也快步上前,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些艰涩的古文。作为悬空城精心培养的修士,她对上古文字颇有造诣,但这些文字显然更加古老晦涩,字形间更交织着细微的能量符文,如同天书。“我来试试解读。”她凝神静气,指尖泛起淡蓝色的幻术光芒,小心翼翼地将光晕覆盖在碑文之上。光芒如水般渗入刻痕,那些模糊的字迹开始缓慢地变得清晰。
“守望者以源火为薪,幻幕为屏,镇深渊于断脊…”苏璃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响起,带着破译时的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描述,与他们刚刚在幻象中目睹的远古修士们维持封印的场景惊人地一致!“然…心染暗影者叛,致源火暴走,天城倾覆…”读到这里,她的呼吸猛地一窒,远古灾难的根源,竟源于内部的背叛!“…平衡若破,万物归墟!”
最后八个字,字字千钧,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沈砚的心上,也回荡在每一个听闻者的灵魂深处!刹那间,父亲笔记中那些反复出现却语焉不详的“平衡”、“共生”、“制衡”等词句,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父亲穷尽心力追寻的,绝非简单的力量掌控或压制,而是维系这“源火为薪,幻幕为屏”的共生平衡法则!远古的灾难,正是这微妙法则被背叛者破坏,导致源火失控、天城沉没的恶果。沈砚的目光扫过碑文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刻着一个双螺旋交织的符号——与父亲笔记扉页上反复涂画的标记一模一样!父亲的身影仿佛就在灯下,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批注,此刻都有了答案。他追寻的,是恢复这维系世界存续的“道”。
另一边,苏璃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的幻术光芒因心神的剧烈震荡而剧烈闪烁,甚至带来阵阵针刺般的反噬痛楚。“幻幕为屏”…这四个字像淬毒的冰锥,深深扎入她的信仰核心!悬空城引以为傲、视作统治灵能利器的幻术传承,其本源,竟只是守护封印的一道屏障?师门对源火的贬斥打压,对断脊峡信息的严密封锁,对“塔影计划”讳莫如深的态度…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她甚至恍惚看到悬空城高耸的塔楼在血色的光芒中轰然倾塌的幻象碎片!
“还有下文吗?”沈砚关切的声音将她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
苏璃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体内翻腾的幻术能量,目光艰难地移向石碑底部一行更浅、更潦草的小字,仿佛是刻碑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绝笔。当看清内容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塔影蔽日,悬空藏锋!”
“塔影…悬空…”沈砚反复咀嚼这八个字,望海城那座倾颓的镇灵塔、悬空城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塔尖轮廓瞬间涌入脑海,“这直指悬空城!他们不仅知晓源初城的秘密,甚至…远古的背叛,很可能就与他们有关!”一个可怕的结论呼之欲出。
苏璃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若非沈砚及时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几乎要瘫软在地。“塔影计划”这个悬空城最高层的绝密,她曾在藏经阁最深处的禁书残页上,瞥见过诸如“影覆大地,重塑秩序”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片段。此刻,“塔影”与“悬空”在揭示灾难根源的石碑上并列出现,再联想到师门种种反常之举,一个冰冷彻骨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悬空城高层,或许从未将守护封印视为己任,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利用源初城节点乃至深渊的力量,在“塔影”的遮蔽下,实现某种颠覆性的野心!支撑她半生的信仰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片扎得她鲜血淋漓。
沈砚感受到苏璃手臂的冰冷和颤抖,将一缕温和而坚定的海心焰之力缓缓渡入她体内,低声道:“我知道这如同剜心剔骨,但至少…我们触碰到了被掩盖的真相。”
苏璃抬起头,望向沈砚。那双曾充满坚定与服从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迷茫、痛苦、被欺骗的愤怒,但在这片混沌的废墟之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本心的觉悟正在艰难地破土而出。她想起了幻象中远古幻幕修士以身为屏的决绝,想起了自己在清心幻境中守护同伴的誓言。真正的使命,从来不由师门定义,而在于内心的抉择与守护的信念。“你说得对,”苏璃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渐渐凝聚起钢铁般的坚定,体内紊乱的幻术能量也趋于平静,“无论悬空城在谋划什么,守护这份‘平衡’,阻止万物归墟,才是我们…不,才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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