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码头在破晓的薄雾中苏醒,像一条伤痕累累却依旧蛰伏的巨蟒。当“破浪号”那残破不堪的轮廓挣扎着刺破海平线时,等待的人群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而复杂的骚动——那艘曾象征着速度与希望的快船,此刻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船帆仅剩褴褛的布条,无力地垂挂着;船身遍布焦黑扭曲的蚀痕,如同溃烂的伤疤;主桅杆从中折断,歪斜地支棱着,在咸涩的海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它驶来的每一寸航程,都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是名副其实的“余烬之舟”。
“是破浪号!他们…他们还活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撕裂了沉寂。人群瞬间沸腾!人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更多的人是自发涌来的普通民众,他们提着简陋的灯笼,捧着家中最好的伤药,眼神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目睹惨状的悲悯——蚀灵族的恐怖早已深入骨髓,“破浪号”的远航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陆承宇如一杆标枪般立在码头最前沿,玄色衣袍被晨风卷起,猎猎作响。他身后,城主府的精锐医修严阵以待,担架、药箱、灵能吊瓶一应俱全,肃穆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当“破浪号”拖着沉重的身躯终于靠岸,跳板“哐当”一声搭稳的瞬间,陆承宇第一个箭步冲上甲板。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甲板上凝固的暗红血迹、散落的破损武器、烧焦的缆绳,最终死死锁定在船舷边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沈砚。
“伤在哪?”陆承宇的声音低沉得发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一把扶住她几乎脱力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抖。
沈砚费力地摇摇头,挤出一个苍白却真实的笑容,指了指身后:“皮外伤…老海和兄弟们…伤得很重。”她的目光投向陆承宇身后严阵以待的医修队伍,“拜托了。”
无需多言,医修们迅速而专业地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老海船长,以及其他重伤、呻吟的船员抬下船。陆承宇半扶半抱着沈砚走下跳板。脚刚踏上坚实的码头,人群便如潮水般围拢上来。
“沈姑娘!蚀灵族的魔头真被打死了吗?”
“断脊峡…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吃人的海怪巢穴?”
“找到沈岳先生的线索了吗?他…他还活着吗?”
七嘴八舌的询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未知真相的渴望。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复杂情绪——源初城的古老祭坛、那道吞噬一切的裂缝、悬空城深不见底的阴谋…这些足以颠覆认知、引动杀机的核心秘密,绝不能在此刻、此地,让这些满怀希望的普通人知晓。她挺直脊背,声音带着疲惫却清晰的穿透力:“乡亲们放心!断脊峡外围的蚀灵族据点已被彻底捣毁!它们的首领骨魇,伏诛!”
她刻意隐去了惨烈的过程与沉重的真相,但“据点捣毁”“骨魇伏诛”这八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压抑已久的狂喜!
“天佑望海城!沈姑娘万岁!”
“安全了!我们终于安全了!”
“破浪号的英雄!你们是我们的恩人!”
震耳欲聋的欢呼、喜极而泣的拥抱、感激涕零的跪拜…码头瞬间化作沸腾的海洋。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喜悦中,几声刺耳的冷笑显得格外突兀。以沈家族老沈万山为首的几个锦袍男女,排开人群走了出来。沈万山浑浊的老眼扫过那艘千疮百孔的破浪号,嘴角扯出一个刻薄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部分欢呼:“哼!好大的威风!倾尽我沈家资源打造的宝船,就弄回这么一堆烧火都嫌呛的废木料?还搭上大半条人命?沈砚,你这‘功’立得,可真是让我沈家‘颜面扫地’啊!”他身后的族人立刻尖声附和:
“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邀功?”
“谁知道是不是躲在哪里捡了条命,把功劳都揽自己头上?”
民众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愤怒与尴尬在空气中凝结。沈砚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家族的凉薄她心知肚明,却未料到他们竟在此时、此地,以如此恶毒的方式,试图抹杀所有牺牲者的血与功绩。她甚至捕捉到沈万山身后一名族人,眼神隐晦地瞟向人群外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站着两个穿着非望海城风格服饰的陌生人。
“放肆!”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暴喝轰然炸响!陆承宇一步踏前,将沈砚完全护在身后。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一股属于上位者与强大修士的磅礴气势悍然爆发,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向沈万山等人!沈家几人如遭重击,脸色煞白,踉跄着连连后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
陆承宇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声音响彻整个码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滔天怒火:“沈万山!你可知破浪号摧毁的蚀灵据点内,囤积着足以将整个望海城港口炸上天的灵能炸弹?!你可知那骨魇的滔天凶威,若非沈砚拼死将其引入绝境同归于尽,它一己之力便可屠灭半个望海城?!你可知为了掩护主力撤退,有多少英勇的船员明知必死,仍义无反顾冲向蚀灵大军,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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