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离商贩咽喉还剩半寸时,库房梁上突然撒下大把石灰。陈默闭眼疾退,再睁眼时,那两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个尚在晃动的暗门。
他没去追,反而快步走到账册前,蘸着未干的墨汁在空白处疾书。写完撕下那页塞进袖中,又将账册扔进火盆。
火焰蹿起时,库吏带着卫兵冲进来。
“有贼人纵火。”陈默指着暗门,“往那边跑了。”
趁乱离开大司农府,他拐进西市胡商聚集的巷子。在第三家香料铺前驻足,门板刻着不起眼的飞鸟标记。
铺主是个粟特人,汉话带怪腔:“客人要买迷迭香。”
“要龙涎香。”陈默亮出袖中纸页,“三年前,龟兹。”
铺主脸色微变,引他进内室。墙上挂着幅巨大的西域地图,比朝廷所用的精细十倍。
“右贤王的粮队三日后过胭脂山。”铺主指着某条小路,“但护送的不是匈奴兵,是汉军打扮。”
陈默凝视地图。胭脂山距朔方二百里,正是卫青北上必经之路。
“谁带的队。”
“姓王。朔方郡尉,王恢。”
陈默想起朔方自尽的郡守也姓王。太原王氏,太后的外戚。
他扔下块金饼:“消息送出去。老价钱。”
回府时已是深夜。石柱守在门房打盹,听见动静一激灵:“先生!卫将军府上下午来催三次了。”
陈默沐浴更衣,将写有王恢叛变证据的纸页封入铜管,唤来信鸽。望着灰羽消失在北方夜空,他摩挲着发烫的打火机。金属壳上的“长”字旁,新浮现出“胭”字笔画。
卫青府上灯火通明。才跨进书房,就听见韩安的大嗓门:
“……三万叫花子去打右贤王精锐?老子看你是疯球了!”
卫青站在沙盘前,头也不抬:“陈默,来看。”
沙盘用黏土堆出朔方地形,代表汉军的木偶破破烂烂,代表匈奴的却盔明甲亮。
“兵力五倍悬殊,粮草仅支十日。”卫青用马鞭点着沙盘,“朝廷那帮老东西,就等着看咱们饿死在草原上。”
陈默走到沙盘另一侧,将代表汉军的木偶全部推倒。
“你干啥!”韩安瞪眼。
“重新摆。”陈默捡起木偶,不在城池布防,全部分散放在交通要道,“不守城,只截粮。”
卫青眼睛亮了:“说下去。”
“右贤王部三万人,日耗粮五百石。我们从明日开始,专劫他的粮队。”陈默将木偶摆成钳形,“抢到的粮食三成赏给士卒,七成就地散发给牧民。不出半月,匈奴人饿得拉不动弓,牧民却会给我们带路。”
韩安皱眉:“要是右贤王不管粮道,直扑朔方呢。”
“那他老家就空了。”陈默指向沙盘北方,“我们分兵去端他老巢。女人孩子全放走,只烧帐篷。消息传过去,你看他回不回头。”
卫青抓起把沙子洒在沙盘上:“像这样。打一下换地方,让他抓不着主力。”
“还要更快。”陈默将木偶摆成三队,“每队五千人,昼夜不停奔袭。今天劫东边粮队,明天烧西边草场,后天去北面杀他放牧的。”
韩安倒吸凉气:“这要跑死马的。”
“一人三马,轮换乘骑。”陈默看向卫青,“将军还记得龙城之战前怎么练兵的。”
卫青咧嘴:“绑沙袋跑步。老子现在晚上做梦还在跑。”
“这次换个练法。”陈默从袖中取出卷帛书,“我管这叫‘骑兵机动十则’。”
帛书上画着各种阵型变换图。有雁行包抄,有车轮旋转,甚至还有假装溃逃诱敌的“拖刀计”。
韩安凑过来看,胡子直抖:“花里胡哨!战场上谁记得住这些!”
“不用记。”陈默抽走帛书,“明早开始,我带他们玩游戏。”
次日校场,三万新军看着场中摆开的古怪物件发愣。有稻草扎的假粮队,有木棍支的假帐篷,甚至还有几个涂花脸的假匈奴。
陈默骑马立在场中,举着面红旗:“看见红旗往左冲,绿旗往右绕。听见鼓声抢粮,锣响烧帐篷。哪个队今天抢的假粮多,晚上真加肉!”
头三天乱成一团。有人撞翻自己人,有人跑错方向,还有个愣子把假匈奴当真人砍了七八刀。
第四天渐渐有模有样。第五天已经能分三队配合包抄。
第七天深夜,陈默被摇醒。卫青站在榻前,甲胄结霜。
“探马回报,王恢的粮队提前出发了。”
陈默披衣起身:“多少人。”
“押运两千,但三十里外藏着右贤王五千精骑。”卫青眼底血红,“是个套。”
窗外北风呼啸,像万千鬼哭。
陈默走到案前,将代表汉军的木偶全部推到胭脂山南麓。
“将计就计。”他手指划过山北一条小路,“你带主力在这等着。我带一千人去劫粮。”
韩安冲进来:“你找死!一千对七千?”
“只要跑得够快,七万人也抓不住一千人。”陈默系紧皮甲,“再说,谁说我要真劫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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