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敬达借刀,反遭算计苦
晋阳城的深秋,寒风卷着黄沙掠过节度使府的屋脊。张敬达独坐在书房的暗影里,案几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他手中攥着一只酒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杯中的汾酒却一滴未沾。
三个月了。自打苏木被李从珂从狱中赦免,反而擢升为节度判官,张敬达就觉得这晋阳城的天变了颜色。他原本是这河东地面上首屈一指的谋士,连李从珂都要敬他三分。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木,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先是收服了悍匪王彦章,后又平了柳氏豪强,如今更是把晋阳的盐铁大权握在手中。府库一日日充盈,百姓一日日归心,而张敬达自己,却像个被抽去脊梁的丧家犬,连首席谋士的位子都坐得摇摇欲坠。
苏木……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门外传来轻叩声,张敬达猛地抬头:进来。
一个瘦削的身影闪身而入,是他的心腹家将刘三。刘三曾是张敬达在军中的部下,因负伤退役,便被张敬达收为门客,平日里负责传递些见不得光的消息。
大人,苏木那边有动静了。刘三压低声音道。
张敬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苏木今日去了王彦章的军营,待了整整两个时辰。出来时,王彦章亲自送到营门口,两人有说有笑。据眼线回报,苏木还带去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函。
信函?张敬达皱眉,可查出来送往何处?
尚未查明。但……刘三凑近了些,前几日,有契丹商人在晋阳城外的互市出没,苏木的心腹曾与其中一人密谈许久。
张敬达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好一个苏木,嘴上说着忠于朝廷,背地里却勾结契丹。刘三,你即刻动身去洛阳,面见太子殿下的心腹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范延光。告诉他,我手里有苏木通敌的铁证,足以让李从珂那个养子身败名裂。
大人,可是咱们并没有实证……
实证?张敬达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烛台都跳了起来,我说有,那便是有!你告诉范延光,苏木的行囊里藏有契丹文字的密信,内容关乎幽云十六州的防务。这是我从李从珂府中一个下人那里买来的消息。只要太子殿下肯派人查,必定人赃并获。
刘三犹豫了一下:大人,若是太子殿下派人查不到……
查不到?张敬达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便让他查到别的。你附耳过来。
刘三凑上前,张敬达在他耳边低语了半晌。刘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咬牙:属下明白。
去吧。张敬达挥挥手,记住,此事若成,我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若不成……
他没有说下去,但刘三已经明白了那未尽之意。他打了个寒颤,躬身退下。
张敬达独坐许久,终于将那杯冷透的汾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如刀割般灼痛,他却浑然不觉。他在赌,赌李从荣对李从珂的猜忌,赌太子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朝廷的使者到了晋阳,只要那封被搜出来,苏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候,李从珂为了自保,必然将苏木交出去。而失去了苏木的李从珂,不过是一头无爪无牙的猛虎,迟早会被太子殿下收拾掉。
至于那封密信的真假……张敬达冷笑,乱世之中,谁又会在乎真假?
二
十日后,洛阳东宫。
李从荣正在府中校场观看新招募的禁军操练。他今年三十有二,生得面白无须,一双细长的眼睛总透着几分阴鸷。自从父皇病重,他便觉得那龙椅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能闻见上面镶嵌的玉石散发出的温润气息。
殿下,晋阳急报!范延光疾步而来,手中捧着一封密信。
李从荣接过信,只看了几行,脸色就阴沉下来。他挥退左右,带着范延光进了书房。
张敬达说,苏木私通契丹?李从荣将信拍在案上。
正是。张大人还派人带来了更详细的消息。范延光道,他说,苏木的行囊里一直藏着一本契丹文的书,表面是《鬼谷子》译本,实则是与契丹往来的密信。而且,他最近频繁与契丹商人接触,还派心腹给幽州送信。
幽州。这两个字让李从荣的瞳孔骤然收缩。幽州节度使赵延寿是他的亲信,但最近频频传来消息,说赵延寿与契丹往来密切,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若苏木再与契丹勾结,那李从珂的河东岂不是要成了契丹人的后院?
殿下,范延光察言观色,低声道,李从珂本就有功高震主之嫌,如今再加上一个通敌的谋士,此事若属实,殿下便可名正言顺地拿下李从珂,收编河东兵马。
李从荣来回踱步,心中权衡着利弊。他当然想除掉李从珂,那个养子出身的节度使,手握三万精兵,在河东一呼百应,早就成了他的心头之患。可没有证据,贸然动手,只会落下残害忠良的骂名。
范延光,你亲自去一趟晋阳。李从荣停下脚步,带上一队禁军,就说代表东宫慰问河东将士。暗中搜查苏木的行囊和住处,若真搜出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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