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接过信函,拆开一看,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他将信函递给苏木。苏木接过,朗声念道:奉太子殿下钧旨:查泽州参军张敬达,勾结郭崇韬余党,构陷忠良,罪大恶极。着即革去一切官职,押赴京城,听候发落。晋阳节度判官苏木,忠心可嘉,特赐锦缎百匹,黄金千两。钦此。
堂上死一般的寂静。
张敬达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想借李从荣的刀杀苏木,可苏木却借冯道的刀,反将他一军。更讽刺的是,那封所谓的,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范延光怀中,成了他构陷忠良的铁证。
张大人,苏木俯身,轻声道,你可知错在何处?
张敬达茫然抬头。
错在你把纵横术当成了阴谋诡计。苏木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真正的纵横,是顺势而为,是化危为机。你想借刀,我让你借;你想杀人,我让你杀。只是这刀最后落在谁手里,这杀人的罪名落在谁头上,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他直起身,对李从珂一拱手:大人,张敬达虽罪大恶极,但念在他曾为晋阳出过力的份上,不如就依太子殿下的旨意,将他押赴京城吧。
李从珂点点头:就依苏大人所言。来人,将张敬达押下去,明日启程送往洛阳。
两名军士上前,架起已经瘫软的张敬达。就在此时,苏木忽然又道:且慢。
他走到张敬达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当初张敬达派刘三去洛阳时,无意中落下的手书。苏木将这张纸塞进张敬达怀里,低声道:这是你当初陷害我苏家的罪证之一。我给你留着,到了京城,记得向太子殿下和陛下,好好交代清楚。
张敬达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木。他忽然明白过来,从自己派刘三去洛阳的那一刻起,自己的每一步都在苏木的算计之中。那个看似平静的节度判官府,实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阴谋、他的算计,全部吞噬得干干净净。
苏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木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个想让这乱世,有个尽头的人。
六
张敬达被押走后,大堂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范延光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他这趟差事办得窝囊至极,本想立个大功,却差点成了构陷忠良的帮凶。
范将军,苏木主动打破沉默,将军奉旨查案,本是职责所在。如今真相大白,还了在下清白,在下感激不尽。将军若不嫌弃,今晚我在府中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如何?
范延光叹了口气,抱拳道:苏大人胸襟过人,范某佩服。接风洗尘就不必了,我还要速回洛阳,向太子殿下复命。
如此,在下也不强留。苏木笑道,只是有件事,想请将军带句话给太子殿下。
苏大人请讲。
太子殿下年轻有为,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如今陛下病重,殿下当以北境安危为重,契丹虎视眈眈,若因小人谗言而寒了边将的心,恐怕得不偿失。
范延光心中一凛,他听出了苏木话中的深意。这是在提醒太子,不要听信谗言,更不要轻易对李从珂这样的重臣动手。否则,河东不稳,契丹南下,这后唐的天下,恐怕就要乱了。
范某一定将话带到。范延光郑重道。
送走范延光,李从珂才长舒一口气,对苏木道:今日多亏了你,否则张敬达的阴谋就得逞了。
苏木摇头:大人言重了。张敬达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真正要提防的,是洛阳那位。
李从珂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是说,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急于继位,早已视大人为眼中钉。苏木直言不讳,今日之事,看似是张敬达构陷,实则是太子殿下想借机铲除异己。若非我早做布置,让冯道大人先行一步,今日被押赴京城的,就不是张敬达,而是我们了。
李从珂背着手,在堂上踱了几步,忽然道:苏木,你觉得本王该怎么办?
苏木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大人,乱世之中,要么做棋子,要么做棋手。如今我们已经入局,若想不做别人的棋子,就只能自己成为执棋的人。
李从珂浑身一震,他听出了苏木话中的深意。这个年轻人,早已不满足于在晋阳这一亩三分地上施展才华。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洛阳,投向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苏木,李从珂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可知,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日。
大人,苏木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从我们走出晋阳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窗外,秋风更紧,吹得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一片黄叶飘进窗内,落在苏木脚下。他弯腰拾起,看着叶片上清晰的脉络,轻声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如今这天下,也该到了变天的时候了。
李从珂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不是武力,也不是权势,而是一种洞察人心、掌控局势的智慧。这种智慧,让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能在错综复杂的权谋斗争中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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