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读罢,沉吟道:赵延寿此举,看似忠君,实则试探。他手握重兵,与契丹关系密切,此刻入朝,恐怕别有用心。
康义诚也道:臣附议。赵延寿是郭崇韬旧党,当年苏相的家族……他意识到说错话,连忙住口,偷眼看向苏木。
苏木却坦然自若:康将军所言极是。赵延寿正是当年罗织我苏家罪名的执行者,也是我苏家灭门的仇人之一。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众臣皆知苏木出身不凡,却未曾想他竟与赵延寿有如此血仇。
李从珂面露难色:苏爱卿,若赵延寿真是你的仇人,那更不该让他入京。朕即刻下诏,以边防重地,不可轻离为由,拒绝他的请求。
不可。苏木断然道,陛下若拒绝,正中赵延寿下怀。
他走到殿中,环视群臣,朗声分析:赵延寿上表,是一步阳谋。他料定陛下初登大宝,不敢轻易动藩镇,故以退为进,主动试探。若陛下拒绝,他便可对外宣扬朝廷猜忌功臣,借此笼络其他藩镇,甚至与契丹联手,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届时,我方才稳定的朝局,又将陷入动荡。
那若同意他入朝呢?李从珂问。
同意,则他孤身入京,如猛虎入笼。我们在洛阳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插翅难飞。苏木眼神冰冷,但此事需周密部署,还需一位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幽州,一是探查赵延寿虚实,二是稳住他,让他安心入京。
谁可担此任?李从珂问。
苏木拱手道:臣愿往。
不行!李从珂与冯道异口同声。冯道道:苏相乃朝廷柱石,岂能亲身涉险?赵延寿若知你前往,恐怕会狗急跳墙。
苏木摇头:正因如此,臣才必须去。赵延寿恨我入骨,我若不去,他会认为朝廷心虚;我去了,他反倒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杀了我,他便坐实了谋反罪名,契丹也不敢再帮他。
他转向李从珂:陛下,臣此行有三重目的。其一,探明幽州军力部署,特别是契丹驻军情况;其二,收集赵延寿勾结契丹、图谋不轨的证据;其三,为陛下稳住北疆,争取时间。
李从珂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但朕要派刘知远率五千精骑,在幽州边境接应。若赵延寿敢对你不利,即刻发兵攻打幽州。
苏木心中一暖,躬身道:谢陛下。
散朝后,苏木回到府邸。书房内,王彦章、刘知远、冯道早已等候。
先生当真要亲自去幽州?王彦章焦急道,那赵延寿是豺狼之辈,当年能对你苏家下手,如今更不会手软。
苏木摆手:我若不去,他如何会安心入京?他若不入京,我又如何报仇?
他铺开一张纸,开始草拟给赵延寿的回复。信中言辞恳切,夸赞赵延寿镇守北疆有功,表示陛下甚是欣慰,并批准他择吉日入京,共商国是。但信中暗藏玄机——要求赵延寿交卸兵权,由副将暂理幽州军务,同时契丹事务,需当面奏闻。
这是要架空他?刘知远问。
苏木摇头,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他若交卸兵权,说明真心归顺;若不肯,便是心怀异志,我们便有理由讨伐。
他将信函封好,交给信使,又取出一份名单,上面是赵延寿在朝中的关系网。这些人,有的是郭崇韬旧党,有的是利益勾连,必须一一拔除。
王将军,苏木吩咐,你率部秘密监视这些人,若他们与幽州有书信往来,当场截获。
刘将军,你率五千精骑,驻于潞州,随时准备北上。
冯相,朝中之事,拜托您了。
三人领命而去。苏木独坐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苏家灭门的每一个细节:何时被围,何人领军,哪些官员参与,哪些士兵动手。这是他十年来收集的证据,每一页都浸透着血泪。
他翻到最后一页,赵延寿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八个字:血债血偿,指日可待。
烛光下,苏木的面容平静得可怕。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但他知道,此刻必须冷静。赵延寿是头老狐狸,稍有破绽,便会反噬。
他提笔,在册子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欲擒故纵,先礼后兵。示之以弱,待其骄狂,一击致命。
窗外,月色如水,洒在洛阳的街巷上。远处,更夫敲响了二更的梆子,声声凄凉。苏木合上册子,放入行囊。明日,他将启程北上,去面对那个毁了他家族、他童年的仇人。
而在幽州,赵延寿接到苏木的回复,看到批准入京四个字时,放声大笑:好个苏木,果然有胆识!他竟敢让我入京,就不怕我当面揭穿他的底细?
李崧却有些不安:节度使,苏木此人心机深沉,他明知您是仇人,还敢让您入京,恐怕……
恐怕什么?赵延寿不屑,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些权谋手段爬上高位。他让我交卸兵权,我便交卸给心腹副将;他要我入京,我便大张旗鼓地去。我倒要看看,在满朝文武面前,他敢不敢动我这个功臣加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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