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各方势力闻风而动。
枢密副使刘延朗深夜拜访苏木府邸,忧心忡忡:相国,如此仓促禅位,恐天下不服。尤其是那些藩镇节度使,恐怕会借机作乱。
苏木正在灯下批阅文书,头也不抬:刘大人多虑了。江南藩镇早已不满李从厚的软弱,听闻此消息,只会拍手称快。至于北方藩镇……他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王彦章已率三万精锐驻扎在黄河渡口,谁敢不服?
刘延朗额角渗出冷汗。他这才明白,所谓的禅让,不过是苏木布下的一盘大棋。从清算李从荣党羽,到处决赵延寿,再到控制京畿军队,每一步都在为今日做准备。
那……冯道那边?
冯侍郎会亲自担任禅让大典的主礼官。苏木微笑道,他老人家历经三朝,最懂得顺应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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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让大典定在五月初五,端午节。苏木选择这个日子,寓意除旧布新。
从四月底开始,整个洛阳城就进入了狂欢般的筹备。苏木命人在城中张灯结彩,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发放粮米。百姓们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对即将改天换地的大事,竟没有多少抵触。
五月端午,天公作美,碧空如洗。皇宫正殿——明堂殿前,早已布置妥当。汉白玉台阶铺上了红毯,殿前广场站满了文武百官。李从厚身着龙袍,立于阶上;李从珂身穿藩王服色,跪在阶下。冯道手持黄绢诏书,高声宣读禅让文诰。
仪式冗长而繁琐,但苏木设计得天衣无缝。当李从厚亲手解下腰间玉玺,交到李从珂手中时,广场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李从珂起身,转身面向群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木身上。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感激、忌惮、欣赏、猜忌。
李从厚则被内侍搀扶着退到一旁,封让皇帝,迁往洛阳城西的承光宫。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把龙椅,眼中没有留恋,只有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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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新帝李从珂在太极殿设宴,款待群臣。
酒过三巡,李从珂忽然开口:苏卿,今日之功,当居首位。朕欲封你为晋国公,食邑万户,如何?
殿内瞬间安静。苏木放下酒杯,起身离席,跪倒在地:陛下,臣不敢受。
为何?
臣本是华山一介布衣,蒙先帝不弃,委以重任。今陛下登基,臣当倾力辅佐,不敢贪图富贵。若封国公,恐天下人说臣与陛下做交易,以禅让之功谋私利。苏木言辞恳切,臣只求继续担任宰相,为陛下分忧,为天下谋安。
李从珂盯着苏木,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虚假。但苏木神色坦然,目光清澈。
李从珂大笑,不愧是苏卿!既如此,朕不强求。不过,这枢密使之职,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苏木叩首:臣领旨谢恩。
宴会继续进行,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新帝与权相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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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苏木回到府邸,王彦章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相国,今日这一出,真是精彩。王彦章笑道,末将原以为会有一场血战,没想到兵不血刃就换了天地。
苏木褪去官袍,换上一身布衣,疲惫地坐下:兵不血刃,才是最高的权谋。若刀兵四起,百姓遭殃,我们与李从荣、石敬瑭之流有何区别?
那接下来……王彦章压低声音,石敬瑭在凤翔招兵买马,孟知祥在蜀地称帝,契丹在北方虎视眈眈。我们该如何应对?
苏木走到窗前,推开窗棂。夜风习习,送来远处更鼓的声响。他望着北方幽州的方向,那里曾是赵延寿的辖地,如今由王彦章镇守。月光下,他的面容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中。
石敬瑭野心勃勃,但根基不稳;孟知祥偏安一隅,不足为惧;契丹虽强,但耶律德光刚愎自用,内部不稳。苏木缓缓道,真正的威胁,不在外,而在内。
在内?王彦章不解。
陛下今日封我为晋国公,是真心吗?不是,是在试探。苏木冷笑,我若接了,明日便会在府中。同样的,我今日让陛下顺利登基,他明日就会猜忌我功高震主。
王彦章倒吸一口冷气:那相国为何还……
因为时机未到。苏木打断他,乱世棋局,落子无悔。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盘棋中,找到那个能结束乱世的。李从珂,暂时算一个。但能不能坐稳,还要看他的造化。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彦章:传令下去,晋阳那边的密探要盯紧石敬瑭,特别是他与契丹的往来。还有,让刘知远整顿河东兵马,随时准备南下。
南下?打谁?
打该打之人。苏木没有明说,但王彦章已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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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承光宫内,李从厚独坐孤灯下。
一名老宫女端来茶点,低声道:陛下,该用膳了。
李从厚摆摆手,忽然问:你还叫朕陛下?
老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起来吧。李从厚苦笑,朕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苏木说得对,主动让贤,保全性命,已是最好的结局。
他走到窗前,望向明堂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正在举行新帝登基的庆功宴。而他这里,只有冷月残灯。
只是……他喃喃自语,这苏木,到底是忠臣,还是奸佞?
没有人能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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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洛阳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天下,已经不一样了。
苏木在府中书房,展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各方势力:后唐(已改名为后晋)、后蜀、南唐、吴越、契丹……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后停在汴梁的位置。
从珂啊从珂,他轻声道,希望你不要步李存勖的后尘。否则……
他收回手指,从书架上取下那本残破的《鬼谷子》。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发黄的信笺,那是父亲苏敬之当年留下的绝笔。
乱世之中,仁义难存,唯权谋可自保,唯纵横可安身。勿念私仇,以天下为棋局,以万民为棋子,寻明主,定乱世。
苏木将信笺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
父亲,他对着跳动的火焰低语,儿子已经找到了明主,也报了家仇。但乱世未定,纵横之路,还很长。
窗外,天色渐明。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五代的乱局,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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