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孟知祥拒降,后蜀绝往来
明德元年的深秋,成都难得下起了绵绵细雨。西川节度使府——如今已改名为承天殿的府衙内,孟知祥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檐下滴落的雨珠,似乎在数算着这个秋天滴落的每一滴权谋。
陛下,洛阳的使者还在驿馆候着,已经三日了。宰相赵季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焦虑。
孟知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让他候着。苏木的走狗,也该尝尝蜀地秋雨的滋味。
三日前,鸿胪寺少卿李怿抵达成都。这位苏木精心挑选的使臣,本以为会有一场唇枪舌剑的交锋,却不曾想孟知祥连面都不见,只派了个鸿胪寺丞与他周旋。每日里不过是饮宴作乐,游山玩水,对正事只字不提。
李怿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他带来的条件是优厚的——后唐承认孟知祥的蜀王地位,允许世袭罔替,每年赐予绸缎万匹、白银十万两,条件是取消帝号,重新称臣,并断绝与南唐、吴越的联盟。
陛下,赵季良上前一步,苏木此计,分明是缓兵之计。若我们再拖下去,只怕……
只怕什么?孟知祥转过身,目光如炬,怕他在三峡断了我们的盐路?还是怕他在凤翔那边抽不开身?
赵季良语塞。他当然知道,自从称帝以来,蜀地盐价一日三涨,百姓怨声载道。往年从夔州运来的盐,如今被后唐守将以严查吴国奸细为由,卡在三峡过不去。孟知祥派去疏通的使者,连守将的面都见不着,只得到一句回复:奉苏相国令,严查奸细,无期限。
盐的事,南唐那边怎么说?孟知祥走回御案前,指着地图上的夔州。
赵季良苦笑道:南唐倒是有盐,但他们说,若要走长江水道,需经过吴越境内。吴越王钱元瓘狮子大开口,要我们每年进贡蜀锦五万匹,才肯放行。
五万匹?孟知祥冷笑,他不如去抢!
内侍此时入殿:陛下,吴越王特使求见。
孟知祥与赵季良对视一眼,倒是说曹操,曹操到。宣。
吴越使者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名唤沈崧,是钱元瓘的心腹谋士。他入殿行礼,不卑不亢:外臣参见蜀帝陛下。我王闻陛下登基,特遣外臣贺喜,并商量结盟事宜。
结盟?孟知祥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个结法?
沈崧展开一幅盟约文书:我王愿与蜀国结为兄弟之国,互通有无,共抗中原。具体而言,我朝可为蜀国转运盐铁,但需收取三成过路费。此外,蜀国每年需向我朝提供蜀锦三万匹,作为谢礼。
赵季良怒道:三万匹?盐铁本是民生之物,你们趁机勒索,与强盗何异?
沈崧不慌不忙:赵相国息怒。我朝为转运盐铁,需动用战船,耗费人力,收取费用理所当然。再者,若无我朝相助,蜀地的盐价恐怕要涨到二十贯一石了。
这话说到了痛处。孟知祥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吴越王的条件,朕可以考虑。不过,朕也有一个条件。
陛下请讲。
盟约之外,再加一条——若中原来攻,吴越需派水军出长江,直取荆襄,牵制后唐兵力。
沈崧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外臣需请示我王。
不急。孟知祥一挥袖,你先在驿馆住下,与洛阳那位李少卿做个伴。也让苏木知道,他困不住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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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洛阳枢密院。
苏木收到李怿从成都送回的密信,信中详细记载了孟知祥称帝后的种种困境:盐价飞涨、民心不稳、旧唐遗臣暗中串联。但李怿也提到,南唐和吴越的使者频繁出入成都,似乎联盟已成。
李崧在旁忧心忡忡:相国,孟知祥若真与南唐、吴越结盟,蜀地盐路被彻底打通,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前功尽弃?苏木微笑,李兄,你以为我为何要卡住三峡?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江水道:长江虽长,但适合大船通行的水道,只有从夔州到江陵这一段。我让守将,不是真不让盐过,而是要让盐慢慢过。每日放行三船,既解蜀地燃眉之急,又不至于让孟知祥太舒坦。更重要的是——
他指向江陵:江陵是南唐的门户。盐船要入蜀,必经江陵。南唐若敢放行,就等于公开与后唐为敌。李煜那个小儿,还没这个胆子。
那吴越呢?吴越水军强大,可走海路入蜀。
海路?苏木大笑,从杭州到成都,海路需绕行广州,再溯长江而上,何止万里?运费比盐本身还贵。钱元瓘那铁公鸡,岂会做亏本买卖?
李崧恍然大悟:所以,南唐和吴越所谓的结盟,不过是趁火打劫,想从蜀地捞好处?
正是。苏木坐回椅子上,孟知祥也是聪明人,岂能不知?他此刻周旋于各方之间,就是想找个最便宜的买主。而我们,要让他知道,最便宜的,永远是洛阳。
他取出一封信:传令李怿,明日再去见孟知祥,告诉他——陛下愿意将盐价降至七贯一石,但条件是,他必须拒绝吴越,同时派其子孟仁赞入京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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