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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薛文遇领旨出京。这位年近五旬的老臣,曾是石敬瑭的故交。他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抗旨。随行的,还有一位名叫赵莹的年轻副使——此人表面是薛文遇的弟子,实则是苏木安插的眼线。
凤翔距洛阳七百里,快马加鞭需五日。这一路,薛文遇心事重重。他太了解石敬瑭了,这位驸马爷看似恭顺,实则野心勃勃。当年在河东,石敬瑭曾对他酒后吐真言: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执三尺剑,立不世功,岂能久居人下?
六月初九,使者抵达凤翔。石敬瑭亲率众将出城相迎,礼仪周全。薛文遇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东节度使、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石敬瑭……
冗长的官衔读罢,薛文遇顿了顿,偷眼观瞧石敬瑭。只见这位四十三岁的节度使面沉如水,丝毫看不出喜怒。
……忠心可嘉,功绩卓着,特加封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朝辅政。钦此!
石敬瑭叩首领旨,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臣石敬瑭,谢主隆恩!
当夜,节度使府大摆筵席为使者接风。席间,石敬瑭频频劝酒,对薛文遇恭敬有加,对赵莹也嘘寒问暖,全然没有半点反意。薛文遇心中稍安,暗想或许是苏木多虑了。
然而,酒过三巡,石敬瑭忽道:薛公,陛下龙体欠安,臣与公主本应速速入京侍奉。只是眼下边事紧急,契丹耶律德光调集三万铁骑于阴山,随时可能南下。臣若此时入京,凤翔无人镇守,恐生变故。
薛文遇心头一紧,这正是抗旨的前兆。他忙道:将军多虑了。陛下已命王彦章将军北上,足以震慑契丹。
话音未落,赵莹起身敬酒:将军,学生有一事不明——契丹使节耶律屋质,三日前还在凤翔城内,将军是如何得知其在阴山调兵的?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石敬瑭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薛文遇暗叫不好,这赵莹太过冒进,竟当场揭破。他正欲打圆场,却见石敬瑭放下酒杯,哈哈大笑:赵副使好灵通的消息!不错,耶律屋质确在凤翔,但他是来商议互市之事。我所说的阴山调兵,是斥候昨日传回的消息——契丹在阴山以北,而非阴山以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倒是赵副使,似乎对契丹之事颇为上心?
赵莹面色微变,强自镇定:学生只是关心国家安危,随口一问。
石敬瑭微笑不语,但薛文遇已感觉脊背发凉。散席后,他私下对赵莹说:你太鲁莽了。石敬瑭分明已起疑心。
赵莹却低声道:薛公,学生今夜要去一趟城西的驿站,您若见学生明日未归,便速速离城。
薛文遇大惊:你要做什么?
苏相有令,务必查清石敬瑭与契丹的密约。城西驿站,便是他们接头之处。
当夜子时,赵莹换上夜行衣,悄然潜入驿站。他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石敬瑭的监视之下。驿站内,耶律屋质果然在等他——不,准确说,是在等苏木的密信。
赵莹刚摸到窗边,便听得屋内传来石敬瑭的声音:耶律兄,洛阳已下旨召我入朝,这是苏木的奸计。我若不去,便是抗旨;我若去,便是送死。你看该如何是好?
耶律屋质冷笑道:将军何需烦恼?不如杀了使者,举兵南下。我主已备五万铁骑,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赵莹听得心惊肉跳,正欲悄然退去,却见屋顶飘下一道黑影。那是一名契丹武士,手执弯刀,寒光凛凛。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石敬瑭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赵副使,进来一叙吧。
赵莹心知中计,拔剑便刺。那武士武艺高强,三五招便将他生擒。石敬瑭缓步走出,捡起赵莹掉落的密信——那是苏木写给他的指令,命其查清石敬瑭与契丹勾结的证据。
石敬瑭冷笑:回去告诉苏木,他想玩纵横之术,我便陪他玩到底。
他将赵莹押至城头,当着薛文遇的面,亲手斩下其头颅,血溅三尺。
薛公,石敬瑭擦着手上的血,笑容可掬,赵副使夜探驿站,被契丹刺客杀害,本将已为其报仇。只是……这刺客临死前供认,是受苏木指使,意图嫁祸本将。
薛文遇浑身颤抖,他知道,石敬瑭这是要反咬苏木一口。
石敬瑭又道:陛下受奸人蒙蔽,召我入京,实则是要加害。本将不能坐以待毙。即日起,本将起兵清君侧,诛苏木,还我后唐朗朗乾坤!
他将赵莹的人头装入匣中,交给薛文遇:请薛公将此物带回洛阳,告诉陛下,这便是与奸臣为伍的下场!
薛文遇不敢不从,连夜逃离凤翔。石敬瑭则立即召集众将,发布了那篇震动天下的檄文:
后唐逆臣苏木,蛊惑君上,离间骨肉,勾结契丹,卖国求荣。今我石敬瑭,奉天命,顺民心,起兵诛之。清君侧,正朝纲,救我社稷于危亡!
檄文一出,凤翔、河东两镇响应者云集。石敬瑭麾下有骁将刘知远、杜重威、杨光远,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他又以恢复李嗣源旧政为名,许诺入洛阳后,封赏三军,免税三年。一时之间,叛军声势浩大,号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洛阳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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