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士兵们一片死寂。有人恐惧,有人愤怒,也有人眼中燃起了新的火焰。
苏木走到城墙边,提起一颗人头,高举过顶:从今日起,凡守城者,每日口粮加三两!凡斩敌一级,赏粮一石!凡百夫长以上军官,若能率部坚守三日,战后封爵!
他将人头狠狠砸在地上:但若再有人敢逃,这便是下场!
城墙上下,数万守军静默片刻,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死战!死战!死战!
这不是被威逼的呐喊,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当生存成为唯一的渴望时,恐惧反而转化成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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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今日的第三次攻城,在黄昏时分达到了高潮。
石敬瑭将全部兵力压上,三十架投石机集中轰击西门城墙的裂缝处。巨大的石弹如雨点般落下,城墙震颤,砖石崩飞。终于,在一声巨响中,西城门左侧的城墙被轰出了一个丈余宽的豁口!
城破了!城破了!叛军发出欢呼,如潮水般涌向豁口。
守军大乱,不少人丢下武器就要逃跑。苏木却早已等候在豁口后方,他站在一辆粮车上,青衫染血,长发披散,状若疯魔。
都给我站住!他怒吼,工兵队,立刻用沙袋堵豁口!敢退后者,斩!
他亲自提起一柄长刀,立在豁口中央:我苏木今日便站在这里,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谁要退,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叛军的前锋已经冲到豁口前,为首的是一名叛军都尉,狞笑着举刀劈向苏木:去死吧,狗宰相!
苏木不闪不避,竟迎着刀锋冲了上去。他虽不善武艺,但此刻爆发的气势却骇人至极。长刀交击,火星四溅,那都尉竟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逼得后退一步。就是这一步,给了守军喘息之机。
杀啊!刘知远率领一队骑兵赶到,长枪横扫,将冲入豁口的叛军尽数挑飞。
苏木踉跄后退,手臂被震得发麻,虎口开裂。但他仍死死站在豁口中央,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堵!
工兵们如梦初醒,扛起沙袋冲向豁口。士兵们自发组成人墙,用血肉之躯挡在豁口前,与叛军展开白刃战。豁口处尸积如山,鲜血汇成小溪,但守军竟硬生生顶住了叛军一个时辰的猛攻!
天色渐黑,叛军终于鸣金收兵。豁口虽在,但守军的气势已截然不同。苏木瘫坐在尸堆上,浑身浴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知远扶起他,声音颤抖:苏相,您……您何苦如此?
因为我若不站在这里,人心就散了。苏木惨笑,刘将军,你记住,将不畏死,士方能效命。我一个文臣都敢提刀杀人,他们这些当兵的,还有什么理由后退?
他望向城内,那里,无数火把亮起,百姓们自发走上街头,为守军送水送饭。妇孺老弱,虽不能战,却用人墙挡住了逃兵的后路,用唾沫和棍棒,将任何想要逃跑的士兵赶回城墙。
看到了吗?苏木轻声道,人心虽然散了,但还能聚回来。因为这座城,是他们最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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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节度使府灯火通明。
苏木清洗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件干净的青衫,但手臂的伤口仍在渗血。冯道为他包扎,老泪纵横:苏相,您今日……太险了。
苏木笑道,不险,怎么能让士卒用命?老冯,你记住,乱世之中,威信不是官位给的,是血换的。
他摊开地图,指向叛军大营:今日一战,叛军损失三千余人,但我们的伤亡也不小,至少两千人。石敬瑭撑不了多久了,他军中粮草最多还能支撑五日。五日内,他必会孤注一掷。
那我们……
我们要比他更狠。苏木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传令,从明日起,每日午时,在城头煮肉,让城外的叛军闻到肉香。同时,派人在城外散播谣言,就说洛阳城内粮草充足,可守三年。记住,要让他们相信,我们的粮食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冯道一愣:可我们只剩两天的粮了……
所以今晚,你再去一趟李氏庄园。苏木压低声音,告诉他们,再借两万石粮,战后十倍奉还。若不借,明日我便派兵围了他们的庄园,以通敌罪论处。乱世之中,要么做朋友,要么做死人,没有第三条路。
老冯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纵横家,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开始算计了。
还有,苏木继续道,让王彦章的家眷即刻出城,前往许州。若洛阳守不住,至少为他留条血脉。若守住了……他顿了顿,就让他们在许州好好过日子,别再回来了。
您这是……
王彦章若能醒来,知道妻儿平安,会感激我。若醒不来……苏木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窗外,月色如霜。洛阳城在血与火中屹立不倒,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波攻势来临时,这座城还能不能挺住。
苏木靠在椅上,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不断复盘着今日的一战。豁口处的白刃战,是他此生最凶险的时刻。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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