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想起自己作为李嗣源养子的屈辱;想起了在太原被李从珂猜忌时的恐惧;想起了苏木写给他的那封信:石公雄才大略,当为天下之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勾践尚能尝吴王夫差的粪便,韩信也曾受胯下之辱。他石敬瑭今日所受之辱,终有一日会百倍奉还。
父皇喜欢,儿臣自然遵从。石敬瑭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平静得有些可怕,只是儿臣斗胆问一句,父皇何时能攻破洛阳?
这要看你的诚意是否足够。耶律德光满意地点头,三日后,朕要看到朔州、寰州的州印和户籍图册,摆在这案几之上。同时,那五万匹丝绸的岁贡,也要白纸黑字写进盟约。
石敬瑭心中一沉。三日内交割州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看着耶律德光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他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儿臣……遵命。石敬瑭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很好。耶律德光开怀大笑,上前扶起石敬瑭,朕的好儿子,等破了洛阳,朕亲自为你主持登基大典。到那时,你就是中原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些许土地财帛,又算得了什么?
石敬瑭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四、密议对策**
离开契丹大营时,已是深夜。石敬瑭骑在马上,任由夜风吹拂,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铁青的怒容。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他一脚踹翻了案几,杯盏茶碗碎了一地。
将军!安重荣跟了进来,眼中满是血丝,契丹人欺人太甚!朔州、寰州是我河东命脉,岂能轻易予人?
不给?石敬瑭冷笑,不给,明日耶律德光就能翻脸,联合李从珂来攻打我们。你信不信?
安重荣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答应!
不答应又能如何?石敬瑭颓然坐下,双手抱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李从珂恨我入骨,后唐朝廷视我为叛逆。没有契丹的支持,我们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大帐内一片沉默。部将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绝望。
许久,军师桑维翰轻声道:将军,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契丹。待破了洛阳,登基称帝后,我们再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石敬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怎么个徐徐图之法?
桑维翰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将军可还记得当年勾践灭吴的典故?越国卧薪尝胆十年,才一举灭吴。如今将军不妨效仿勾践,先对契丹称臣纳贡,换取时间稳固中原。待中原一统,国力恢复,再寻机北上,收复失地。
石敬瑭陷入沉思。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契丹人不是傻子,耶律德光更不是吴王夫差那样的昏君。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也只能如此了。石敬瑭长叹一声,传令下去,让朔州、寰州刺史三日内交割印信,送往契丹大营。同时,告诉耶律德光,五万匹丝绸的岁贡,从明年开始兑现。
将军!安重荣还想再劝。
执行命令!石敬瑭厉声打断,谁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部将们噤若寒蝉,纷纷退下。石敬瑭独自坐在大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想起临行前苏木在太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石公此行,务必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什么是大局?什么是小节?石敬瑭苦笑。他忽然明白了,在苏木那样的纵横家眼中,自己不过也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用来撬动天下,却也可能随时被弃掉的棋子。
**五、盟约背后**
三日后,朔州、寰州的州印和户籍图册如期送到了耶律德光的大帐。耶律德光看着那两枚铜印,眼中闪烁着得意。他的弟弟耶律李胡在旁边笑道:皇兄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两州之地。这石敬瑭,倒是个识时务的。
识时务?耶律德光冷笑,他那是走投无路。不过,此人不可小觑。你看他答应得如此痛快,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这份忍耐,连我都有些忌惮。
那皇兄为何还要帮他?
耶律德光摇头,我何曾帮过他?我帮的是我自己。让他做中原的皇帝,中原就永远是契丹的儿皇帝。有朝一日,待我契丹铁骑南下,这中原大地,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耶律李胡恍然大悟:皇兄深谋远虑,臣弟佩服。
传令下去,耶律德光沉声道,让各部准备,五日后全力攻城。告诉石敬瑭,朕要看到他亲自冲锋陷阵。他不是想做皇帝吗?那就用汉人的血,来铺就他的登基之路。
与此同时,石敬瑭在自己的大帐中也召开了军事会议。他指着地图上洛阳城防,对众将道:五日后,契丹军主攻西门,我们主攻南门。告诉将士们,第一个攻入洛阳的,赏万金,封万户侯!
部将们应声领命,但眼中都少了往日的光彩。他们都清楚,即便是破了洛阳,这天下也不是他们的,而是契丹人的。他们这些汉人将士,不过是契丹人手中的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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