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淮南再告急,南唐卷土来
洛阳的深秋在一场细雨中显得格外萧瑟。雨丝如同无数根冰针,斜斜地扎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中书省衙门的灯笼在晨风中摇曳,投下的光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晕开,像是一滩滩凝固的血迹。
苏木已经连续三日未眠。他面前堆着来自各地的奏报:河东刘知远请示整编降军事宜,河北三镇因安重荣的到任引发摩擦,关中蝗灾需要赈济,幽州边境又有契丹游骑出没。每一桩都是火烧眉毛的急务,但他此刻的目光,死死钉在案头那封刚刚送达的火漆急报上——淮南节度使田敏的亲笔,上面只有八个字:南唐大举,淮南危急!
该死的李昪!冯道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专挑这种时候发难!
苏木没有回应,只是将急报凑到烛火上,看着火苗舔舐着纸张,化为灰烬。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周本这次带了多少人?
五万。冯道咬牙切齿,南唐倾巢而出。田敏麾下仅有两万守军,还分散在扬州、楚州、庐州三地。周本水师精锐,已连克采石、瓜洲,兵锋直指扬州。田敏在信中说,若一月内无援军,他只有两种选择——投降或殉国。
他不会投降。苏木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的洛阳城,田敏是条汉子,当年在汴梁城头,他与我一同吃过死人肉。他只会战死。
冯道沉默片刻,压低声音:苏相,如今洛阳禁军新败,能战之兵不足八千。河东刘知远拥兵自重,河北安重荣尚未归心,关中蝗灾无暇南顾。这淮南,我们救还是不救?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钝刀,悬在两人之间。救,意味着要从本已空虚的洛阳抽调兵力,甚至可能触动刘知远等藩镇的敏感神经;不救,淮南一失,南唐将控制江淮财赋重地,后唐的半壁江山便摇摇欲坠。
不救淮南,等于自断臂膀。苏木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江淮之地,每年供给朝廷三百万石粮食、五十万匹绢帛。失去了淮南,洛阳不出半年就会断粮。到那时,不用南唐来打,我们自己就垮了。
可是兵力……
兵力不是问题。苏木转过身,眼中精光闪烁,问题是谁去救,怎么救,以及救下来之后,谁守淮南。
他走回案前,铺开一张巨大的淮南地形图。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扬州到楚州,从庐州到寿州,每一处关隘、每一条河流、每一片沼泽,都了然于胸。周本此人,我研究过。他是南唐名将,擅长水师,陆战却非其长。他敢深入淮南,所仗者有三:其一,后唐内乱,无暇南顾;其二,水师精锐,可沿运河长驱直入;其三,南唐水师在长江沿岸布防,可随时增援。
那我们该如何破解?
以陆制水,坚壁清野。苏木在扬州的位置重重一点,传令田敏,放弃外围据点,集中兵力守扬州、庐州、寿州三城。城外百姓全部迁入城中,粮食全部收储,水井全部填塞。周本的水师再强,上了岸就是无根之木。我要让他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援军,我意……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苏木和冯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李从珂自邙山惨败后,已有月余未上早朝,今日突然驾临中书省,绝非好事。
李从珂走进来时,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他显然刚从前夜的醉梦中醒来,龙袍皱巴巴的,头冠也歪向一侧。半个月前,这个四十三岁的帝王在邙山失去了最后一丝锐气,如今只剩下借酒浇愁的颓废。
听说南唐打过来了?他斜靠在软榻上,醉眼朦胧地看着苏木,淮南……田敏那个废物,连周本都挡不住?
苏木躬身行礼:陛下,淮南战事吃紧,臣正与冯相商议对策。
对策?什么对策?李从珂打了个酒嗝,朕看啊,不如把淮南割给南唐算了。反正那地方年年闹水灾,收不上几粒粮食。
冯道脸色铁青,正要开口争辩,苏木却先一步说道:陛下圣明。淮南确实贫瘠,不值得大动干戈。臣这就草拟诏书,将淮南三州割让给南唐,换取三年和平。
什么?冯道惊呼出声,苏相,你……
苏木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道:不过,陛下,割地之前,臣有三件事需奏明:其一,淮南每年向洛阳输送三百万石粮食,割让后,这些粮食需从关中调拨,但关中正遭蝗灾,自顾不暇;其二,淮南失守,南唐水师可沿运河直抵汴梁,汴梁距洛阳仅三百里,京师将无险可守;其三……
他抬起头,直视李从珂的醉眼:其三,陛下若割淮南,天下藩镇必群起效仿,今日南唐要淮南,明日契丹要幽州,后日刘知远要河东。到那时,陛下这个皇帝,还坐得稳吗?
李从珂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猛地坐直身体,盯着苏木,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邙山之败后,他最怕的就是皇位不稳,苏木这句话正戳中他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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