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他老师呢?”
“其他老师完全同步。”顾临渊说,“我观察了,他们点头的时间、幅度、次数,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只有张校长有细微差别。”
两人正说着,林晓和张静走了过来。
“我们做了个实验。”林晓说,她看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下午英语考试,我监考的那个班,我故意把一个孩子的试卷碰掉了,捡起来的时候,我偷偷把他一道选择题的答案改了。”
“然后呢?”沈墨言问。
“然后那孩子交卷前检查,发现了那道题。”林晓说,“你们猜他怎么做的?”
“改回来?”
“不。”林晓摇头,“他就那样交上去了。明明知道是错的,但没改。我问过他为什么不改,他说……‘老师改的,就是对的’。”
张静接着说:“我那边也是。我故意在一个孩子的作文里加了一句病句,但他交卷时看都没看,直接交了。就好像……不在乎对错,只在乎完成。”
“他们不是不在乎。”顾临渊说,“他们是不能改。规则可能是——老师做的,就是对的。哪怕老师错了,学生也要接受。”
“那这考试还有什么意义?”林晓问。
“可能本来就没意义。”沈墨言说,“只是一个……仪式。每天重复的仪式。”
晚饭后,天还没黑。
操场上又传来孩子的笑声——放学了,家长们来接孩子。
顾临渊和沈墨言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校门口那一幕。
和昨天一样,家长们站成一排,间隔均匀。孩子们走过去,家长问:“考得怎么样?”孩子答:“还行。”家长说:“要加油啊。”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顺序。
“像不像……”沈墨言开口。
“像排练好的戏。”顾临渊接上。
“不,像某种……祭祀仪式。”沈墨言说,“每天重复,为了某种目的。”
就在这时,顾临渊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家长。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灰色的连衣裙,头发盘得很整齐。她站在家长队伍里,但顾临渊注意到,她的眼睛……在看王梓轩。
其他家长都只盯着自己的孩子,只有她,目光跟着王梓轩移动。
王梓轩背着书包走出校门,那个女人迎上去。
但王梓轩绕开了她,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女人停在原地,看着王梓轩的背影,看了很久,然后才转身离开。
“那女人……”沈墨言也注意到了,“她是谁?”
“不知道。”顾临渊说,“但她认识王梓轩。”
“跟上去看看?”
两人悄悄跟了上去。
王梓轩没有直接回家——如果他有家的话。他在街上走,走得很慢,低着头,书包背在背上,看着很沉。
走了大概两条街,他拐进了一个小公园。
公园很小,就几个花坛,几把长椅,一个沙坑。傍晚时分,没什么人。
王梓轩在长椅上坐下,把书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
顾临渊和沈墨言躲在一棵树后面,远远看着。
王梓轩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张数学试卷。顾临渊白天监考时看过,全对,100分。
但王梓轩盯着那个“100”,看了很久,然后从书包里又掏出了那把美工刀。
他推出一截刀片。
银色的小刀片,在夕阳下反着光。
顾临渊心里一紧,想冲出去,但沈墨言拉住了他。
“等等。”沈墨言低声说。
王梓轩没有用刀割自己。
他用刀片,在试卷的“100”上面,轻轻地划。
一道,两道,三道……
他在那个“100”上划叉。
很用力,纸都被划破了。
划完,他看着那个被划烂的分数,看了很久,然后突然把试卷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长椅上,抱着书包,看着天。
夕阳照在他脸上,那张脸看着很平静,但顾临渊觉得,那平静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过了大概十分钟,王梓轩站起来,背起书包,往回走。
顾临渊和沈墨言等他走远,才走到垃圾桶边。
顾临渊伸手把那个纸团捡出来,展开。
试卷被揉得很皱,但还能看清。100分,上面用刀片划了一个大大的叉,纸都划破了,透出下面的痕迹。
“他不想要这个分数。”沈墨言说。
“或者说……他恨这个分数。”顾临渊看着试卷上的叉,“但为什么?考满分不好吗?”
“可能对他来说,满分不是奖励,是……负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天色渐渐暗下来。
“回学校?”沈墨言问。
“嗯。”
回去的路上,顾临渊一直在想王梓轩划叉时的表情。
那种平静的,近乎麻木的,但又带着某种决绝的表情。
晚上七点,教师宿舍。
其他人都聚在顾临渊和沈墨言的房间里,讨论今天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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