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风,毫无征兆地停了。
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死寂,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裂开的,似乎不仅仅是人心,更是这阳平关百年来未曾动摇过的“天数”。
第六日,晨。
天光熹微,雾霭沉沉。
隐士阚禹自观星台蹒跚而下,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却异常亢奋。
他径直闯入吕布的中军大帐,不顾亲卫阻拦,指着北方天际,声音嘶哑而急促:“侯爷!气数已动,天门将裂!昨夜我观星象,北斗七星之柄,竟有微末偏移,此乃大破之兆!今夜子时,月掩毕宿,山影最浓,阴气最盛,守军心神最弱,正是我军发动总攻,一举破关的绝佳良机!”
帐内诸将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连日来的攻心战已让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只待主公一声令下,便要将这固若金汤的十三阶彻底踏平。
然而,吕布只是静静擦拭着手中的方天画戟,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感受着画戟冰冷的锋刃上传来的细微震颤,仿佛在与一位老友交谈。
“我要的,不是破关。”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是破执。”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强攻破关,杀戮盈野,我得一座空城,一群怨鬼,与昔日董卓何异?我要杨任败,更要五斗米道那套视人命如草芥的‘道’,彻底败给活生生的人心。”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惊愕的表情,只对帐外喊道:“传向朗入帐。”
片刻,荆襄士人向朗快步而入。
他不仅是地形专家,祖上更曾有人在汉中修道,对阳平关的秘辛知之甚详。
“向先生,我问你,那条传说中的‘蛇脊’后路,尽头究竟通向何方?”吕布开门见山。
向朗神色一凛,躬身答道:“回主公,蛇脊小径崎岖难行,常人罕至。其尽头并非出口,而是一口废弃的丹井。昔年张鲁祖上炼丹,嫌关内乌烟瘴气,便在关后山谷另辟丹室,以此丹井垂直运送药材,井下尚有石阶可循。只是丹井早已废弃百年,井口恐怕已被巨石封死。”
“够了。”吕布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有路,便好。”
入夜,月黑风高。
侯成亲自挑选了三百名陷阵营的老弟兄,人人身着黑衣,口衔木枝,背负着软梯、火油与硫磺,如幽灵般消失在蛇脊小径的入口。
这条路比想象中更加凶险,仅容一人通过的崖壁小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途中两处断崖,相隔数丈,全靠死士们冒死荡过,再以软????衔接,三百人通过,竟花了整整两个时辰。
子时将至,他们终于摸到了丹井的出口。
那是一块嵌在山壁中的巨大青石,纹丝合缝,表面布满了青苔,显然已百年未曾开启。
就在侯成准备下令撬动巨石之时,关隘之上,一声尖锐的号角划破夜空!
紧接着,一道狼烟直冲天际,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团刺目的火光!
“不好!”侯成心中猛地一沉。
杨任似有所觉,竟在此刻点燃了烽燧,向汉中各寨求援!
一旦援军从后方赶来,他们这支奇兵将瞬间陷入绝境!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用蛮力慢慢撬开石门了。
侯成双目赤红,这位曾在白门楼下背主求荣的汉子,此刻脸上只剩下决绝。
他要用这一战,洗刷掉身上所有的耻辱!
“弟兄们!没时间了!”他压低声音,语气却如出鞘的利刃,“把所有火油浸透的棉布,都给我塞进石缝里!点火,给老子把它炸开!”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
火焚石门,巨响必定惊动全关守军,奇袭将彻底变为强攻!
但看着侯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人都咬紧了牙,默默执行命令。
烈焰,沿着石缝疯狂窜起,将冰冷的青石烧得通红。
山壁内的空气急剧膨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丹井石门轰然炸裂,无数碎石混合着烈焰,如流星般射向关内!
警钟声,在阳平关的最后一夜,疯狂鸣响!
几乎就在巨响传来的同一瞬间,吕布大营之内,他猛然睁开双眼,厉声喝道:“传令!十二面风锣齐响!频率调至‘惊蛰’!奏响——亡魂曲!”
“咚!咚!咚!咚……”
十二面巨大的风锣,在百名壮汉的奋力敲击下,发出了与前几日截然不同的声音。
那声音不再沉闷,而是变得急促、狂暴,其频率竟与人体奔跑时的心率惊人地吻合,更带着一种奇特的次声波,穿透耳膜,直击脏腑!
天门闸内,本就被爆炸声惊得魂飞魄散的守军,瞬间如遭雷击。
他们只觉得胸口一阵狂跳,血气翻涌,仿佛心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呕吐,胆汁都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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