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的马车还在往城里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咯噔咯噔响个不停。他靠在车厢壁上,眼皮有点沉,可脑子还转着事。冷霜月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那块钉在车侧的铁牌,上面刻着“利民强军”四个字。
“你真打算明天就提建实学院?”她问。
“不止提,还得落地。”赵承渊揉了揉眉心,“农有了,工也起了头,接下来就得让人有脑子想事。不能一辈子只会种地打铁。”
冷霜月哼了一声:“那你可得准备好,明天早朝一开口,那些老学究能把唾沫星子喷你脸上。”
“让他们喷。”赵承渊咧嘴一笑,“我又不是第一天挨骂了。当年说科举舞弊的是我,现在说算术格物不该进学堂的还是我——我都快成背锅专业户了。”
冷霜月忍不住笑出声:“你还挺认命。”
“不认命能咋办?总不能看着百姓一辈子被蒙着过日子。”他掀开车帘往外看,天刚亮,街边已经有挑担的小贩支起摊子,几个孩子蹲在墙角啃烧饼,一边啃一边念叨:“人之初,性本善……”
他愣了一下,放下帘子:“这都能听见三字经了?”
“新学堂开了一阵了。”冷霜月说,“城西那边,连五岁的娃都送进去读三年蒙童课。听说识字的还能领半斗米补贴。”
赵承渊点点头,没再说话。马车进了内城,他在一处岔路口让车停下。
“你不去工部了?”冷霜月问。
“先去趟京郊学堂。”他说着跳下车,“你说的对,光立规矩不行,得看看底下人到底过得怎么样。”
冷霜月没拦他,只把那块铁牌摘下来塞进他手里:“拿着,当个信物。万一有人不认你,至少这玩意儿能镇住场面。”
赵承渊笑着接过,大步走了。
他沿着巷子往北走,路上听见几个老农蹲在树荫下聊天。
“送娃上学?耽误工夫!”一个老头吧唧着旱烟,“识几个字够记账就行,天天念什么‘天地玄黄’,能当饭吃?”
旁边人接话:“就是!前两天李家小子学了个‘加减乘除’,回家非要用算盘算亩产,结果把牛算丢了!”
两人哈哈大笑。
赵承渊听着,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他知道这种话挡不住,但也不急。
走到学堂门口时,正好是晨读时辰。
几十个孩子整整齐齐坐在屋里,声音清亮地念着《三字经》。窗纸有点破,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孩子们翻书的手上。墙上贴着一张大图,画的是九章算术里的口诀,讲台上放着个木头做的日晷,角落堆着一摞油纸包着的新书,封皮上印着《格物小识》。
赵承渊站在窗外,没出声。
等孩子们读完一段,先生拍了拍手:“今日功课完成,下堂!记得明日带算筹来,咱们学‘鸡兔同笼’!”
孩子们欢呼一声,收拾书包往外跑。有个小姑娘出门时看见了他,眨眨眼,小声问同伴:“那是官老爷吗?”
先生送孩子到门口,一抬头,猛地怔住。
他认出了这个人。
下一秒,扑通跪下。
“赵大人!您怎么来了!”
赵承渊赶紧上前扶人:“别这样,快起来。”
先生眼眶红了:“您推行‘蒙童必读三年’,穷人家的孩子终于能正经读书了!上个月村口王婆子被人骗签借据,她孙女一眼看出‘欠’字写错了位置,当场揭穿奸商!这事传开了,现在十里八乡都抢着送孩子来上学!”
赵承渊笑了:“那挺好,以后骗子不好当了。”
先生激动得直哆嗦:“以前都说读书无用,现在不一样了!我家小子昨天回来跟我说,‘爹,我要考秀才,将来当赵大人的学生’!”
他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赵承渊拍拍他肩膀:“你会教出好学生的。”
正说着,一辆青呢小轿停在门口。帘子一掀,柳明瑛提着食盒走出来。
“就知道你不会按时吃饭。”她看了眼跪着的先生,又看向赵承渊,“特地熬了热粥,还有芝麻烧饼,趁热吃。”
赵承渊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冒着热气。
“你怎么来了?”他问。
“顺路。”柳明瑛笑了笑,“去绸缎庄谈收丝的事,路过听说你在这一带,就过来看看。”
她目光扫过学堂,看到墙上的算术图、讲台上的日晷,轻声说:“夫君总说‘教育为本’,如今看来,你做到了。”
赵承渊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盒,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不及娘子为我备的笔墨暖。”
柳明瑛脸一红,轻轻抽了下手,没抽动。
屋里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一个男孩拿着新发的《格物小识》追着另一个跑,嘴里喊着:“我会算圆周啦!三丈一尺四寸!”
先生抹了把脸,站起来,挺直腰板:“赵大人,我们已经编好了第二册教材,加入了水利和测量的内容,等您审定后就能印发。”
赵承渊点头:“尽快发下去。不只是京城,江南、西北也要送。每个县至少设一所官办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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