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做了,在并非命令的情况下。
这微小的贡献,或许就能让那队士兵更快回到岗位。
即使是在所谓的休整期,他依然在以另一种形式履行职责。
这确实是他与那些只懂得向敌军阵地发起死亡冲锋的克里格同胞的不同之处。
过了许久,他看着自己那双刚刚沾满油污的手,给出了回答。
“还不错。”
这是他的原话,简单,直接,听不出太多情感,却已是巨大的突破。
安娜微微点头,这正是她需要观察到的近战。效率、知识、战斗力固然重要,但她不希望农博特最终仅仅成为一个冰冷的、与自己过去相似的完美机器。
那颗在死亡世界成长起来的人类之心,仍需保留一丝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温暖。
安娜指向附近一个清洗站的水龙头。农博特沉默地走过去,用冰冷的循环水仔细洗净手上的油污。水流冲走了黑色的污渍,却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也冲不散他眉宇间那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他们继续沿着鬼话的路径行走,直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出现在眼前。
这里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没有高松的煅炉,没有轰鸣的机械,只有一片经过粗略修整的土地,顽强地生长着一些耐寒的、灰绿色的本地植物。
几把粗糙的长椅零星放置,算是这座钢铁城市中一片罕见的、未被完全钢铁化的绿洲。
农博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投向公园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安娜注意到了他的凝视。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引领他走向那里。最终,她在一张面对那片空地的长椅上坐下,金属躯体内传来细微的伺服系统运作声。
她示意农博特坐在她身边。
长椅是冰冷的金属材质,毫无舒适性可言,只符合最基本的功能需求。两人并肩坐着,望着前方那片空地。那里有很多枪杆悬挂着狗牌插在泥土里,表明了这里是一块小小的墓地。
“记录中显示,”
安温柔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
“你曾在此标记了一个坐标。是为了纪念死亡?”
农博特的目光没有移动,依旧定格在那片土地,他亲手立起的突兀的墓碑。
“为了纪念一名英勇牺牲的战士。汉克·爱尔士。”
他说出了那个名字,这对于习惯将死亡视为冰冷统计数字的克里格人而言,本身就不寻常。
他们曾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如今安娜想再听一次他的看法。
“他并非克里格人。我们的…习俗,不适合他。”
农博特继续道,语调平稳,却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疏离感,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却又紧密相连的事。
“我恰好知道…卡迪安人死亡后的习俗。他们需要一座坟墓,一个可以被铭记的地方。所以,我帮他完成了。”
他的话语里可能有悲伤,也可能只有一种履行了某种必要程序的确认感。
但安娜捕捉到了他细微的精神波动读数,那显示他内心并非表面这般平静。
一直以来,农博特都下意识地抗拒深入探讨这类话题。
他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分离:一边是克里格根深蒂固的效率至上观念,死亡只是战损报告上的数字,情感是多余的、需要被摒弃的弱点;另一边,却是在安娜引导下逐渐接触到的、帝国其他世界人们所拥有的东西——纪念、感激、或许还有一丝悲伤。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他体内冲突,让他困惑。
安娜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微光,处理着他的话语和生理数据。她没有立刻回应,让沉默持续了片刻,只余远处城市永不停歇的轰鸣作为背景。
“汉克·爱尔士,”
安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录入核心记忆体,赋予了它超越普通阵亡名单上数据点的意义。
“他在西线阵地,使用手雷与一名泰伦武士同归于尽。此举为联队重组防线争取了宝贵的47s的时间。”
她用平静的语调复述着事实,然后转向农博特,提出了一个更深入的问题:
“你认为,为他建立这座墓碑,是一种效率低下的行为吗?”
同样的问题,这是第二次了。
农博特的身体绷紧了一瞬。这是他内心冲突的核心。
“……按照克里格的标准,是的。”
他最终承认,声音僵硬。
“时间与资源被用于无法直接增强战斗力的行为。纪念不会让死者复生。”
“但你还是做了。”
安娜指出,语气中没有评判,只是陈述。
“……是的。”
“为什么?”
安娜追问,她的声音近乎耳语,引导他去触碰那层隔阂。
农博特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他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微微握紧,放在膝盖上。他望着汉克安息的地方,仿佛能看到那个勇猛又悲伤的卡迪安士兵。
“因为……”
他艰难地寻找着词汇,试图描述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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