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悄然流逝。
维克托的坚持,像涓涓细流,缓慢地冲刷着农博特内心那座用警惕筑起的高墙。
她不再急于证明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地出现。
清晨,她会带来根据常见的士兵合成早餐(尽管味道依然不算美妙);午后,她会邀请他在观星甲板散步,指着舷窗外陌生的星域,讲述“船”漂泊至此的零碎片段;夜晚,她最常做的,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她的爱意表达直接而朴素,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因为日复一日的重复和眼神中的真挚,变得具有某种穿透力。
“今天感觉怎么样?睡眠监测显示你昨晚有两次短暂的脑波激增,是做噩梦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自然地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脖颈皮肤,温热而真实。
农博特身体微僵,却没有立刻避开。
“我想你。”
她有时会在他专注于研究舱内某个陌生仪器时,突然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声音闷闷的,
“在那些分开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想。”
最初,农博特如同石雕,对这样的亲昵毫无反应,甚至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反击。但渐渐地,或许是身体的记忆先于意志,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他自我封闭的感官。温暖,真实的温暖,与他记忆中维克托怀抱的感觉微妙地重叠。
这感觉如此熟悉,以至于他坚硬的防御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甚至开始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溺”。
在某次维克托靠在他肩头睡着时,他没有推开,只是望着舷窗外永恒的星空,内心浮现出一个近乎颓丧的念头: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幻境,一个连触觉体温,每日琐碎细节都能模拟得如此逼真的牢笼……那么,沉沦其中,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这里的“维克托”是温暖的,这里的“世界”是安静的,没有永无止境的厮杀和令人窒息的无力感。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就怕有一天,这些美好的景象,突然生变。幻境的主人随时可以撕下伪善的面具,让维克托露出狰狞,让洁净的舱室化为熔炉,让他所有的片刻松懈都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维克托不再是那个维克托,自己不再是自己。
这种对“真实”随时可能崩塌的恐惧,如同悬顶之剑,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他决定改变策略。
既然暂时无法分辨这是否为幻境,也无法用暴力突破(他尝试过几次,用强化后的力量击打舱壁或某些看起来关键的节点,结果要么被柔韧的能量场吸收,要么在造成轻微损伤后,被艾拉迅速派出的纳米修复单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如初),那就先接受现状,将其视为一个需要耐心破解的“战场”。他开始更系统地观察这个环境。
好消息是,基础的物理法则在这里似乎依然坚挺。物体会下落,水会流动,用力推墙会有反作用力,火焰燃烧需要可燃物和助燃气体。他偷偷进行了一些简单实验,结果都与现实宇宙吻合,没有出现幻境中常见的逻辑悖论或物理常数紊乱。
坏消息是,这里的科技水平高得令人心惊。艾拉展现出的能力远超他对“机器”的认知。无处不在的智能管理,近乎瞬间的物质重构与修复,对能量和生物信号的精确操控,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知识库……这一切都明确指向一个事实:这绝非帝国科技树上的产物,甚至可能超越了安娜大人隐晦提及的“黄金时代”民用标准。
这更让他倾向于认为,自己落入了一个拥有极高科技文明的未知存在的掌控之中。
维克托依旧每日来找他聊天。她似乎有无穷的耐心,也似乎急切地想填补这些年分离的空白。她的话题常常围绕着农博特,那些他亲身经历却从未对人详细讲述的过往。
“……巢都顶层那次,”
维克托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那是她紧张或后怕时的习惯动作,
“艾拉后来调取了零星的战场记录碎片……我看到你为了护住那个灵族少女,用身体挡住了那只恶魔……记录显示,你的头颅……被彻底斩下了。”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眶微微发红,仿佛再次亲历了那场惊心动魄。
“我当时……我当时就在船上,透过观测系统看到了模糊的影像。我……我命令艾拉立刻下降,不管什么暴露风险,我要去带你回来……”
农博特沉默地听着,那次重伤他记得,濒死的冰冷和黑暗记忆犹新。但他活了下来,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他认为自己当时应该是……怪物。
“但是艾拉阻止了我。”
维克托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
“她说……她说检测到你倒下的位置,生命信号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以一种异常的速度增强,强烈到……‘不像个正常生物该有的反应’。她说贸然介入,可能会干扰未知的恢复进程,或者引发更不可测的能量爆发。我只能等,看着那些模糊的数据,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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