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可可林轻轻推开门的瞬间,爱丽丝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因为长期不见强光,瞳孔显得有些大,眸色是一种浅淡的蓝。里面没有昏迷初醒的茫然,也没有对闯入者的惊恐,只有深不见底的空洞……
她似乎无法转动脖颈,但眼球准确地追随着两个不速之客的身影,目光平静地落在可可林冷硬的防毒面具上,又移到张德那写满震惊与不忍的脸上。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旁边仪器上跳动的光点和微微起伏的曲线,证明着她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迹象。
张德感到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义愤,所有关于“以恶制恶”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面对这个无辜的女人时,几乎要土崩瓦解。
恻隐之心在涌动。
“要不我们还是……”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声音干涩。
但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到了可可林侧头投来的没有任何温度的一瞥。
那眼神里没有催促,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在说:
早就告诉过你,走上这条路,就别再回头看了。
张德猛地打了个寒颤。
是啊,他们现在是什么?
从底巢一路杀上来,潜入上巢,破坏实验室,手上沾了血,现在是入室绑架。在帝国的法典里,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罪犯,是暴徒。
临门一脚的时候心软?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那些孩子的牺牲,老矿工绝望的眼神,可可林寻找莉莉的执着,还有他自己内心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愤怒……难道都成了笑话?
要么狠心执行到底,要么现在就死——不仅是他们自己,也意味着放弃所有可能还活着的孩子。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在这个节骨眼上扮演道德圣人,成为团队的“毒瘤”。
一丝阴霾取代了眼中的不忍,张德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冷酷的决心。他对着床上的爱丽丝,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绝的硬光。
可可林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开始从随身的工具包中取出东西。
不是绳索或麻醉剂,而是塑形炸药,微型雷管,信号接收器。
他动作专业而迅速,开始在爱丽丝病床的关键支撑结构周围,那些精密仪器之间,布置起一个精巧而致命的爆炸装置。炸药的当量经过计算,不会瞬间摧毁房间,但足以在引爆时让这张床和上面的生命维持系统化为碎片。
张德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协助可可林拉设隐蔽的引线和安置信号放大器。他的手指在颤抖,但动作没有停下。他一边拉着线,一边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床上那静静注视他们的女人喃喃道:
“这样说很违和,我知道……但我们别无选择。要恨,就恨我吧。”
爱丽丝的目光,随着他们的动作移动。当看到可可林将那些灰白色的塑形炸药仔细贴附在床脚的金属支柱上时,她那空洞的蓝眼睛里,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
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反而像是一种……早已预料到结局的平静?或者,是对这荒诞命运的最后嘲讽?
然后,变化发生了。
旁边一台监控生命体征的大型仪器,原本规律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波形线猛地向上蹿升,从原本平稳的六七十,瞬间突破一百、一百二、一百四……数值还在疯狂跳动!其他几台仪器也相继亮起红灯,发出不同频率的警报声,整个房间顿时被一片闪烁的红光和令人心悸的蜂鸣充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可林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警惕地扫视四周。他第一反应是触发了什么隐藏的安保系统。
张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迅速将目光投向那些报警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符号和数据流他看不懂,但结合波形和常识,他有了猜测。
“医疗设备报警了,”
张德快速说道,声音紧绷,
“不是安保系统。可能是……她身体的某个数值太高了。看这里,心跳太快了。”
他指向心率监控屏幕那几乎要顶到顶格的波形。
可可林皱眉,他对战场急救和人体极限有了解,但对这种精细的医疗监护一窍不通。
“什么意思?说清楚。”
“简单说,正常人心跳每分钟七八十下。受到强烈刺激,比如极度恐惧、愤怒或疼痛时,心跳会加速。如果超过某个安全阈值,比如持续在一百三四十以上,就可能引发危险,比如心脏衰竭。这些设备监测到了危险信号,所以在报警。”
张德语速加快。
可可林看了一眼床上依然平静的爱丽丝,又看了看那些闪烁的仪器,眼神锐利起来。
“所以,这个报警,那个博士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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