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东南主城墙段,血腥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内脏破裂后的恶臭。城墙上下,尸体堆积如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黑色的墙石,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墙壁的缝隙淌下,在墙根处形成一滩滩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血洼。
守军的伤亡极其惨重。原本就不多的血狼佣兵和民兵,此刻还能站立战斗的,已不足四十人,且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疯狂。托尔克·铁腕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拄着战斧,剧烈地喘息着,独眼死死盯着下方暂时退却休整、却依旧虎视眈眈的敌军,如同受伤的凶兽。
莱恩·凡·多恩在莉莉娅和两名忠心民兵的拼死护卫下,退到了城墙内侧一处相对安全的、由沙袋和杂物堆砌的临时掩体后。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嘴唇干裂,毫无血色。灵魂深处因强行维持伪阵和最后灌注龙息真气而引发的反噬,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他的意识,让他连保持清醒都变得极其艰难。他瘫坐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然而,他的大脑却在极致的痛苦与疲惫中,被迫高速运转着。
城墙,暂时守住了第一轮最凶猛的冲击。凭借地利、一点点伪阵的微弱加持、守军的血勇,以及莉莉娅那精准地打断邪术施法、射杀敌军军官的关键两箭,他们奇迹般地顶住了“血斧”佣兵的狂攻。
但代价是惨重的。守军力量锐减,体力透支。城墙多处破损,防御物资消耗巨大。而敌人,主力未损!凯恩的本阵步兵尚未真正投入战斗,“血斧”佣兵也只是暂时后退,重整旗鼓。更可怕的是,那个邪教祭司虽然受伤,但并未死去,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施展出怎样恶毒的法术。
继续这样被动防守,城破人亡,只是时间问题。黑石镇的陷落,似乎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绝望的死寂,笼罩着残存的守军。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凯恩军阵中,进攻的号角再次凄厉地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狂暴!
重整旗鼓的“血斧”佣兵,混合着更多被驱赶上来的步兵,如同再次掀起的死亡浪潮,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向着城墙猛扑过来!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显然,凯恩已经失去了耐心,要发动总攻,一举碾碎黑石镇!
“准备迎敌!!!”托尔克发出嘶哑的咆哮,强行举起战斧,独眼中闪烁着绝望的凶光。残存的守军们也挣扎着站起身,握紧手中残破的武器,准备进行最后的、注定徒劳的抵抗。
掩体之后,莱恩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痛苦与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冰冷到极致的疯狂与决绝!
不能再守了!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机,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有一个——
斩首!
必须在敌军全面压上、彻底淹没城墙之前,干掉凯恩男爵和那个邪教祭司!一旦主帅和精神支柱崩塌,这支由乌合之众和唯利是图的佣兵组成的庞大军队,很可能瞬间陷入混乱,甚至自行崩溃!
这个计划疯狂到了极点!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谈何容易!
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莉莉娅!”莱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大人!”莉莉娅立刻俯身靠近,碧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绝对的服从和等待命令的锐利。
“听着…”莱恩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敌军后方那面巨大的凯恩家族旗帜和旁边那杆诡异的祭司幡旗,“…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杀了凯恩…杀了那个祭司!”
莉莉娅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远方那几乎被大军淹没的旗帜,眼神冰冷如刀,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专注:“明白!”
“等等!”莱恩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份沉重无比的嘱托和…微薄的希望,灌注其中,“…你一个人…力量不够…我需要你…找到玛拉·影刃!”
他剧烈地喘息着,语速极快:“告诉她…这是她…证明价值…和获取未来的…唯一机会!让她动用一切…在血刃团中残留的…暗子和关系…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混乱…为你…创造机会!告诉她…这是命令!也是…交易!”
“是!”莉莉娅重重点头。
“还有…”莱恩的目光扫过她那柄威力强劲的重弩和腰间的短刃,“…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务必…一击必杀!”
“莉莉娅…明白!”少女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仿佛不是在接受一个近乎自杀的任务,而是在承诺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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