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64年的烽烟尚未散尽,春秋的棋局已在新岁悄然推演变局。
晋国太子申生的冤屈如寒雾弥漫,骊姬的构陷似附骨之疽步步紧逼;
齐国北伐山戎的捷报响彻中原,齐桓公的霸主威望自此攀上巅峰;
南方楚国刚平内乱根基初稳,西方秦国新君临朝权柄方固,两大强国皆在暗中蓄力,静待时机。
当时间踏入公元前663年,这场围绕霸权归属与宗族存续的博弈,正以更隐秘、更汹涌的姿态铺展开来。
齐国都城临淄的秋日,被凯旋的喜气浸染得格外炽热。
齐桓公率领北伐大军班师之际,百姓早已在街道两侧列成长龙,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孩童们捧着野果追着军阵奔跑,欢呼声震彻街巷。
数月前,正是这支劲旅在漠北沙海中迷失方向,危急关头靠着管仲“老马识途”的奇策绝境逢生,最终踏破山戎巢穴、剿灭孤竹余孽,为燕国解了亡国之危。
王宫之内的庆功宴上,钟鼓铿锵,丝竹悠扬,齐桓公高踞主位,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群臣,最终定格在管仲与隰朋二人身上。
“此番北伐大捷,全赖仲父与隰大夫擘画之功!”
齐桓公抬手举杯,声如洪钟震彻殿宇,“仲父以老马引路,破迷谷之困救三军于绝境;隰大夫寻蚁穴得泉,解焦渴之苦续兵锋之锐,二位当居首功!”
话音未落,内侍已捧着金帛册命与封地文书上前,却被管仲抬手婉拒。
“君王此言差矣。”他躬身长揖,言辞恳切,“老马识途是物性之常,寻水之法是乡野之传,臣不过是顺势而用。真正成就功业的,是君王存邻邦、安中原的仁心,更是将士们浴血沙场、马革裹尸的勇力,臣断不敢独揽其功。”
这番谦辞既显臣子本分,又暗合君主心意,满座大臣无不颔首赞叹。
齐桓公见状愈发敬重,当即宣布以诸侯规格的庭燎之礼宴请管仲——夜间燃烛于庭,光照百里,此等礼遇本为诸侯专属,如今施于卿大夫,一时传为中原美谈。
庆功之外,齐桓公更以霸主之责维系中原秩序。
他兑现对燕庄公的承诺,遣重臣前往燕齐边境勘界,将燕庄公送别时误入齐境的百里沃土尽数赠予,又派史官协助燕国修订律法、整肃吏治。
齐国“赠地护邻”的义举传遍中原,鲁庄公闻讯坐立难安。
去年齐国征召诸侯共伐山戎时,他以“境内农忙”为由托词避战,如今见齐国威德日隆,生怕被归入“叛盟”之列,连忙备下荆山美玉、齐鲁锦缎等厚礼,派胞弟公子庆父亲赴临淄谢罪。
齐桓公洞悉鲁国的顾虑,并未加罪追责,反而以卿大夫之礼隆重接待庆父,席间温言安抚:“诸侯睦邻方为大义,过往之事不必挂怀。”
这份胸襟让鲁国君臣愈发敬畏,消息传开后,莒国、纪国等小国纷纷遣使者携贡品入齐,请求纳入齐国霸权庇护,齐国的势力圈就此向东南延伸。
与齐国的意气风发相对,晋国的朝堂却被阴云密罩。
骊姬眼见申生虽被削夺部分兵权,却仍在曲沃百姓中享有“仁太子”的盛誉,心中忌惮如藤蔓疯长。
这一年,她与心腹“二五耦”——梁五、东关五暗通款曲,定下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先是梁五在朝堂之上急奏:“北方赤狄部落频频越境袭扰,边境守军伤亡惨重,城池岌岌可危,急需重臣领兵御敌!”
话音刚落,便话锋一转举荐太子申生挂帅:“太子仁勇兼备,若能出征,必能鼓舞军心,退敌安边。”
消息传入后宫,骊姬立刻捧着精心熬制的汤药,泪眼婆娑地来到晋献公病榻前。“太子素来仁厚,领兵御敌本是分内之事。”
她轻抚药碗哽咽道,“可臣妾近来听闻宫外流言,说君王偏心,无端削了太子兵权。如今让他出征,若得胜归来,难免有人说他功高盖主;若稍有闪失,又恐伤了太子性命。更让人忧心的是,他手握重兵在外,万一被奸人挑唆,生出对君王不利的心思……”
这番话字字句句戳中晋献公晚年多疑的心病,他皱着眉沉吟半晌,竟陷入两难。
而此时的申生,早已从亲信口中窥破骊姬的算计——领兵则落“拥兵自重”之嫌,不领兵则背“不孝避战”之名,这分明是要将他逼入死局。
为表忠心,也为暂避锋芒,申生最终主动上书,请求前往边境驻守,亲自统领守军抵御赤狄。
晋献公见他如此“识趣”,当即准奏,却暗中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随军,名为辅佐,实则全程监视申生的一举一动。
申生抵达边境后,并未因处境艰难而自怨自艾。
他脱下太子专属的锦袍玉带,换上与普通士兵无异的粗布甲胄,每日与将士们同吃糙米饭、共宿土坯营,亲自巡查边防要塞、修缮残破堡垒。
百姓们听闻仁厚的太子驻守此地,纷纷挎着粮袋、捧着衣物赶来慰问,申生总是亲手接过再婉言退回,诚恳说道:“边境危难,我与诸位同受其苦,岂能独享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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