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74年的春风,刚掠过晋国绛城的宫墙,就卷着一股呛人的杀气。
晋厉公摩挲着腰间嵌满绿松石的宝剑,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朝堂下郤氏三卿的背影上——鄢陵大胜的捷报墨迹还没干,这三个家伙就骄横到了骨子里,连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宦官都敢说杀就杀。厉公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三颗啃食君权的毒瘤,再不剜掉,自己迟早要沦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自打去年围猎时,郤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斩杀宦官孟张,晋厉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整日把宠臣胥童、长鱼矫召进内宫密室,唾沫星子喷得案上的竹简都发皱:“郤锜独断专行,郤犨贪墨成风,郤至暗通楚营,这三人不除,晋国的江山迟早要被他们蛀空!”
胥童眼珠一转,凑到厉公耳边献媚:“主公,咱不如造点流言,就说郤至早跟楚共王订了盟约,就等时机献城叛国,到时候杀他,咱就是名正言顺的平叛!”
这流言像长了翅膀的蚂蚱,三天就蹦遍了绛城的大街小巷。郤氏府邸的议事厅里,郤锜气得一脚踹翻青铜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泼了满地:“厉公这是卸磨杀驴!不如咱点齐家兵闯宫,先把这昏君赶下台,另立贤主!”
郤至却摇着羽扇连连叹气,眉头拧成疙瘩:“君臣名分是天定的规矩,事君就得忠诚不贰。咱要是起兵,反倒落了叛逆的罪名,百年后要被写进史书骂!”
就因这“守礼”的一念之差,郤氏彻底错失了求生的机会。
七月的朝会,从踏入殿门的那一刻就透着股寒气。
晋厉公穿着绣着黑龙的朝服,端坐在高高的玉阶上,脸色比殿外的青铜鼎还阴沉。殿门两侧的甲士攥紧戈矛,指节泛白得像石头。
郤锜、郤犨、郤至三人昂首挺胸进殿,刚要俯身行稽首礼,胥童突然暴喝一声:“奉主公诏令,拿下通楚叛臣!”
话音未落,埋伏的甲士像饿虎扑食般涌来,没等三人拔出佩剑,锋利的戈矛就狠狠扎进了他们的胸膛。
鲜血顺着戈矛的血槽滴下,在青铜地面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晋厉公盯着三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这就是专权欺君的下场!”
他猛地拍案:“抄没郤氏全族家产,凡与郤氏沾亲带故者,一个都不许留!”
曾经门生满朝野、权势熏天的郤氏家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这桩“一日杀三卿”的血案,把晋国的权力斗争推到了刀光剑影的顶点。
杀红了眼的胥童,转头就带着人把正卿栾书、中行偃捆了,像拖死狗似的推到殿上:“主公,这两人跟郤氏过从甚密,早有勾结,留着必是后患,干脆一并杀了斩草除根!”
晋厉公看着两人吓得惨白的脸,突然软了心肠——朝堂上能挑大梁的老臣本就不多,真杀干净了,谁来帮他打理朝政?他摆摆手:“杀了三卿已经够了,再杀下去,朝堂就空了。”当即让人松绑放归。
可他没料到,这一放,竟是放虎归山,亲手为自己掘好了坟墓。
栾书、中行偃死里逃生,回到府里就紧闭大门,越想越后怕。
栾书摸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发颤:“厉公连郤氏都敢灭,咱们这些老臣,迟早要被他一个个砍头!”
八月的一天,府里的探子气喘吁吁闯进来:“主公,厉公要去匠丽氏家游猎,身边只带了十几个护卫!”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狠光——这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中行偃猛地一拍桌子:“不能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
匠丽氏的府邸外,栾书、中行偃带着数百名家兵,围得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此时的晋厉公正搂着美人,坐在高台上看猎犬追野兔,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听到外面杀声震天,他刚要伸手拔腰间的剑,冲进来的士兵就像饿狼似的扑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胳膊。厉公挣扎着嘶吼:“寡人是晋国国君,你们敢造反?不怕被诛九族吗?”
栾书走上前,冷笑一声:“主公当年杀卿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日的下场?”抬手示意手下,用粗麻绳把厉公捆得像粽子,扔进了府邸的柴房。
囚禁了晋厉公,栾书就开始盘算拥立新君——必须找个年纪小、根基浅的,才好攥在手里当傀儡。
他思来想去,选中了在周都洛邑的公子周,这孩子是晋襄公的曾孙,才十四岁,名声好却没什么势力。栾书当即派使者快马加鞭赶往周都,以“晋国无君,社稷动荡”为由,迎立公子周回国。
十一月的寒风中,公子周跟着使者踏上归途,面对前来迎接的卿大夫们,他眼神坚定地说:“我回来当国君,是要和诸位共掌国事、振兴晋国。要是你们不遵礼法、擅权乱政,我宁可回周都当平民,也绝不做傀儡!”
这番话让栾书心里一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公子周刚上路,栾书就唤来大夫程滑,递给他一个黑陶酒坛,声音冰冷:“去柴房,送主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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