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臂上的伤,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在丽媚的心上。她撕下自己里衣最干净的布料,手抖得几乎无法成结。王飞用未受伤的右手覆上她的手背,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别怕,划伤,没伤到筋骨。”他声音低哑,额角的冷汗却泄露了真实的痛楚。
丽媚咬紧下唇,用力将布条缠紧,鲜血很快洇湿了布料,但她知道,这已是眼下能做的最好处理。王飞不再多言,拉起她,再次投入茫茫林海。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左臂无力地垂着,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伤口,让他额际的青筋隐隐跳动。
逃亡的节奏被迫改变。王飞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敏捷地设置陷阱或攀爬陡峭处获取食物,猎犬的嗅觉和追兵的脚步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们只能不断移动,依靠王飞之前储存在记忆里的、那些不易寻找的野果和勉强可食的根茎充饥。
丽媚的孕吐在极度紧张和营养不良的双重折磨下,反而诡异地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从骨髓里透出的疲惫,以及小腹偶尔传来的、让她心惊肉跳的细微抽痛。她不敢告诉王飞,只是将手悄悄按在腹上,用意志默默祈求着孩子的平安。
王飞的伤在潮湿的山林里开始发热。第二天夜里,他发起高烧,身体滚烫,嘴唇干裂,即使在睡梦(或者说短暂的昏厥)中,也因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灼热而紧蹙着眉头。丽媚守在他身边,用浸了溪水的布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听着他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看着那张在火光下显得异常脆弱的脸,想起了他背脊挺直为她挡风雨的样子,想起了他递过盐饼时眼中的柔和,想起了他引开追兵时决绝的背影。不能失去他。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她摸出了贴身藏着的、仅剩的一小块碎银和一支母亲留下的、看似普通的银簪。簪头可以拧开,里面藏着几粒应急的、她也不确定是否还有效的药丸。她将药丸混在水里,小心地喂王飞服下。然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丽媚将王飞妥善地藏在一个树洞深处,用枯枝败叶仔细掩盖好洞口。她带上那点碎银和银簪,深吸一口气,朝着王飞之前指过的、远离村庄方向的另一处山坳摸去。她记得王飞提过,那边偶尔会有采药人或猎户临时搭建的、废弃的窝棚。
虚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她避开可能的主径,在荆棘和灌木中艰难穿行,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风吹草动。命运似乎终於展露了一丝怜悯,她不仅找到了一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破旧窝棚,更在附近发现了小片熟悉的、能够消炎镇痛的草药。
她匆忙采集了草药,又在返回途中,用那支银簪,跟一个在清晨雾气中独自采摘野菌、面容淳朴的妇人换来了小半袋糙米和一小包珍贵的盐。整个过程快得如同惊弓之鸟,那妇人似乎被她苍白憔悴的模样和眼中的急切惊到,没有多问,匆匆交换後便离开了。
当丽媚带着这些关乎生存的物资回到树洞时,王飞正因高热而意识模糊地挣扎着。丽媚升起小小的、尽量不留烟的火堆,用找到的破瓦罐熬煮草药和米粥。
苦涩的药汁被一点点灌入王飞喉中,温热的米粥则慢慢唤醒了他的生机。一天一夜後,王飞的高热终於退去。他醒来时,看到丽媚正低头用石臼捣着草药,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坚毅,手心里是被粗糙植物纤维磨出的血痕。
他没有问她如何弄到这些,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彷佛要将此刻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她布满伤痕的手。
在废弃窝棚的短暂栖身,成了两人逃亡路上一个小小的、珍贵的喘息之机。王飞的伤在草药和丽媚的照料下缓慢愈合,丽媚也得以在相对安稳的环境里,吃了几天热乎的米粥,腹中的不适感渐渐平息。
然而,平静注定短暂。王飞的伤刚刚结痂,能够勉强活动左臂时,他便再次开始不安地观察四周。
“这里不能久留。”他望着山下隐约可见的、另一处陌生村庄的轮廓,声音低沉,“他们这次动用了猎犬,说明搜捕的决心很大。我们之前活动的区域可能已被重点监控,必须走得更远,彻底离开他们熟悉的范围。”
他看向丽媚,目光落在她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不再那般惊惶无助的脸上。“我们要穿过前面那座更高的山,到山的另一面去。那边……或许有新的生机。”
丽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座山云雾缭绕,显得神秘而险峻。她知道,翻越它,意味着更多的艰难险阻。但她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开始收拾行装。
这一次,她不再只是被动的追随者。她将剩下的糙米和草药仔细包好,将王飞削尖的木棍紧紧握在手中。
当两人再次踏上征途,走向那座更为巍峨的深山时,他们的身影在苍茫山色中显得愈发渺小,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绝境的土壤里,悄然滋生,支撑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弥漫着晨雾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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