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清晨格外寒冷,呵气成霜。鹰扬军大营里弥漫着血腥气味,士兵们默默清理着战场,将同袍的遗体小心抬走,胡虏的尸体则被堆叠起来准备焚烧。
王二狗帮着把一具陷阵营弟兄的遗体放上担架,那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喉间有个可怖的伤口,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王二狗的手在发抖,不是冻的,是后怕。昨夜若不是豁嘴拉他一把,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别愣着,去帮把手,把那边的断枪收拢起来。”豁嘴的声音嘶哑,左手的伤随意包扎着,渗出的血染红了布条。他弯腰从雪地里捡起半截胡人的弯刀,掂了掂,啐了一口:“什么破烂玩意儿。”
中军帐内,气氛凝重。陈骤甲胄未卸,上面的血污已经冻结。韩迁、岳斌、窦通、张嵩、李敢、胡茬等主要将领齐聚,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
“昨夜一战,我军伤亡一千九百余人,其中战死者八百三十七人。”韩迁的声音低沉,“栅栏损毁十七处,望楼倒塌三座,箭塔损毁五座。缴获敌军皮甲三百余副,弯刀五百余把,战马两百匹,无用者居多。”
陈骤的目光扫过众将:“都说说,各部情况。”
岳斌率先开口,语气依旧冷硬:“陷阵营阵亡一百零九人,重伤四十七人,轻伤不计。需要补充兵员,至少两百人,优先补充长矛和盾牌。”
窦通扯着嗓子:“霆击营死了八十多个,伤了一百多,大多是昨夜堵缺口时的新兵。他娘的,练了那么久,一晚上就没了……盾牌坏了不少,需要补充。”
张嵩和李敢对视一眼,张嵩道:“疾风营伤亡近三百,营墙防御压力太大,弓弩损耗严重。”
李敢补充:“劲草营情况类似,需要补充箭矢,尤其是火箭。”
胡茬脸上有一道血痕,是昨夜被流矢擦伤:“朔风营在外围游弋,折了七十多弟兄,战马损失百余匹。不过搅乱了胡虏的后阵,宰了他们一个当户。”
陈骤静静听完,看向韩迁:“韩长史,兵员、军械补充,你来协调。优先补充陷阵营和霆击营。张校尉、李校尉,营防修复由你二人负责,我要在日落前看到栅栏全部立起来。”
“末将领命!”张嵩李敢齐声应道。
“胡茬,朔风营功劳不小,战马优先补充你们。阵亡将士的抚恤,廖主簿要尽快核。”
廖文清在一旁躬身:“下官已在办理。”
陈骤又看向一直沉默的老猫:“昨夜敌军如何摸到近前的?查清楚了吗?”
老猫独眼中寒光一闪:“雪大,掩盖踪迹是一方面。另外,西边有一段废弃的牧民小道,被他们利用了。已经派人去把那路封了。”
“白狼部有什么动静?”
“按兵不动,在看风向。”
陈骤冷哼一声:“墙头草。周槐,再给白狼头人送十匹绢,告诉他,昨夜我们打赢了。”
周槐点头:“明白,这就去办。”
众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陈骤和韩迁。
韩迁低声道:“将军,伤亡太大了。尤其是张嵩、李敢两部,原本就军心不稳,经此一役,恐怕……”
陈骤走到帐边,看着外面忙碌的士兵:“我知道。所以更要让他们顶在前面。只有一起流过血,才能真正成为自己人。告诉岳斌和窦通,私下多帮衬着点。”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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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里人满为患。苏婉和几个医官忙得脚不沾地,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大牛已经完全康复,此刻正按着一个伤兵的腿,让苏婉取出里面的箭头。
“忍着点。”苏婉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稳准快,镊子探入伤口,夹住箭簇,猛地一拔。伤兵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她迅速撒上金疮药,用干净麻布包扎好。
“下一个。”
大牛看着苏婉苍白的脸色,低声道:“苏医官,您歇会儿吧。”
苏婉摇摇头,走到水盆边洗手,水瞬间被染红。她抬头望向中军帐的方向,眼中是藏不住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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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击营的驻地,窦通正在发火。
“看看你们这熊样!才打了一晚上就蔫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熊霸!”
“校尉!”熊霸瓮声瓮气地应道。
“带着你的人,去帮张校尉他们修栅栏!动作快点!”
“是!”
石墩带着人送来了补充的盾牌和武器,看着这群垂头丧气的新兵,破锣嗓子响起:“都他娘的死人了?仗打赢了!该吃吃,该练练!李铁柱,带着他们去领肉汤,喝完了继续操练!”
新兵们这才有了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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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斌亲自带着陷阵营幸存的老兵,帮忙清理战场,修复工事。王二狗和豁嘴被分去搬运木料。
“岳校尉今天话好像多了点。”王二狗小声说。
豁嘴哼了一声:“死了那么多弟兄,他心里憋着火呢。别废话,快点搬。”
远处,张嵩看着陷阵营的人默默帮忙,神色复杂。李敢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张兄,看来这位陈将军,倒是个实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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