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比看上去更加沉重。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沉重——尽管它由整块时间水晶雕琢而成,厚度超过三十厘米,表面镶嵌着七百二十枚微型沙漏作为封印节点——而是概念上的沉重。当陆晨走近时,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那扇门“审视”。每一个脚步,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在门上留下淡淡的回响,像是石头投入时间的深潭,涟漪扩散到未知的维度。
安多尔站在门旁,投影的光芒在缓慢的时间流速中显得格外稳定。他的表情很复杂,既有即将展示真相的期待,也有对观看者反应的恐惧。
“最后一次机会。”安多尔说,“你还可以转身离开。知识一旦获得,就无法归还;真相一旦看见,就无法忘记。看过门后的东西,你眼中的世界将永远改变。”
陆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按在门上,水晶表面传来冰凉的触感,但内部有种脉动般的温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思考、等待。
“我见过诺兹多姆的疯狂,见过索拉利斯的囚笼,见过原初之暗的虚无。”陆晨说,“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安多尔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天真的年轻人。诺兹多姆的疯狂是时间的疯狂,索拉利斯的囚笼是知识的囚笼,原初之暗的虚无是存在的虚无。但门后的东西……是希望的真相。而真相,往往比疯狂、囚笼和虚无更加残酷。”
他的手按在门上的一个沙漏节点上。沙漏开始倒转,其中的时之沙违背重力向上流动。其他七百一十九个沙漏依次点亮,整扇门发出柔和的银光。
“因为希望被戳破后,剩下的只有绝望。”安多尔轻声说,“而绝望,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比如我。”
门开了。
没有铰链转动的声音,没有机械运作的噪音,门像雾气一样消散了,露出后面的空间。
陆晨以为会看到一个实验室,或者一个囚牢,或者某种恐怖的景象。
但他看到的,是一面镜子。
不,不是镜子。那是一面完全透明的晶体墙,墙后是……
另一个世界。
一个被冻结的世界。
晶体墙后的空间和实验室差不多大,但里面的一切都处在绝对静止的状态。空气中有飘浮的尘埃,每一粒都定格在空中;墙角的魔法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但光线本身似乎也凝固了;桌子上放着半杯酒,酒液表面涟漪的姿态被永恒固定。
而房间中央,坐着三个人。
不,不是人——是龙。三条保持着精灵形态的青铜龙,两男一女,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他们保持着交谈的姿态:一个正伸出手指指向桌上的地图,一个侧耳倾听,一个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
但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不是暂停,不是减速,而是彻底的、绝对的静止。陆晨甚至能看到那个正要说话的龙口中呼出的白雾——那团水汽凝结在空气中,像一朵被冻结的云。
“他们……”陆晨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活着吗?”
“活着,也不活着。”安多尔走到晶体墙边,手指轻轻抚摸冰冷的表面,“他们的生理机能完全停止,新陈代谢为零,思维静止,意识沉寂。但在时间庇护所的框架里,他们处于‘可恢复状态’——一旦解除时间冻结,他们会继续三秒前的对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被冻结在这里?”
安多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墙上的一行小字——那是用上古龙语刻写的铭文:
【第一次时间庇护所原型测试,星历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二年,冰霜之月第十七日。测试者:时流编织议会第七研究小组。测试目的:验证长期时间停滞对高等智慧存在的意识影响。】
“这是……”陆晨瞳孔收缩,“人体实验?”
“龙体实验。”安多尔纠正,“但本质一样。他们是自愿的——当时议会认为,时间庇护所计划的关键在于意识能否在长期停滞中保持完整。于是七位最勇敢的研究员自愿接受了测试。”
他指向那三条龙:“凯兰卓斯、米罗迪斯、瑟莉安。三位时流编织议会的高级成员,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他们在这里已经……按照外界时间计算,两年了。按照他们的主观时间计算,大约三秒。”
陆晨看着那三条被冻结的龙。他们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安详,完全看不出痛苦。但就是这种平静,反而更加诡异。
“测试结果呢?”他问。
“失败了。”安多尔的声音很平静,但陆晨能听出下面隐藏的颤抖,“我们原本计划冻结他们一个月,然后解除,观察意识恢复情况。但第一个月后,当我们试图解除冻结时,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他走向墙边的一个控制台,按下一个按钮。晶体墙上浮现出一排排数据流。
“长期时间停滞会导致意识与时间流的‘连接腐蚀’。简单说,意识是建立在时间连续性基础上的——我们需要记忆的连贯、思维的流动、经验的积累。当时间完全停止,意识的根基就开始……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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