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懂。”逸长生就这么看着狄云,声音低沉了下来,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突然伸手,一把将旁边还在警戒的阿飞扯了过来,指着少年那张依旧带着稚气却写满倔强的脸,“但我知道,就在刚才,就在这张桌子上,这家伙,”
他点了点阿飞的胸口,“你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他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利用他去刺杀自己视为兄长的大哥!
而那女人,就在利用他的前一天晚上,至少还和三个不同的男人同床共枕!而这个傻子,”
逸长生的手指又重重地点在李寻欢的心口,声音带着愤怒的控诉,“他还把自己最珍视、如珠如宝的表妹林诗音,还有自己的万贯家财、武林地位,亲手‘成全’给了那个他以为的‘好大哥’龙啸云!结果呢?”
逸长生逼近一步,目光如刀,死死盯着狄云骤然收缩的瞳孔:“结果,他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大哥’设局陷害,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差点连性命都丢掉!就在不久前,他可能也像你一样,觉得自己是个该死未死之人,生无可恋!”
阿飞的身体猛地一颤,逸长生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那些刻意压下的痛苦回忆再次翻涌,他的嘴唇抿得死紧,眼中闪过痛楚、屈辱和一丝被戳破的狼狈。
李寻欢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阿飞和自己的遭遇,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当年那份“成全”带来的连锁恶果。
狄云彻底呆住了!他看看阿飞年轻却布满沧桑的脸,又看看逸长生那毫不留情的揭穿,再看看李寻欢沉痛的神情,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震撼击中了他。
原来……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人如此悲惨?原来……这种被至亲至信背叛的痛苦,并非他独有?
“告诉我,”逸长生的声音如同重锤,一步一句,步步紧逼狄云,“你的师妹戚芳姑娘,在临死前,最后对你说的话是什么?她是不是让你……‘好好活下去’?!”
狄云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戚芳临死前那苍白的面容,那带着无尽眷恋和不舍的微弱声音仿佛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云哥……活……活下去……” 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告诉我!”逸长生又踏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已不足一尺,“那位传你《神照经》、视你如手足的丁典大哥,他耗尽毕生功力救你脱困,难道是为了让你在这荒郊野外的破酒肆里自暴自弃、寻死觅活?!他难道不是期望你能传承他的衣钵,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
丁典临死前那欣慰又担忧的目光,那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推出牢狱的双手,清晰地浮现在狄云眼前。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告诉我!”逸长生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狄云的鼻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那位为你挡刀、不惜性命的水笙姑娘!她现在是不是还每天守在那片冰天雪地的雪谷里?
是不是还在痴痴地等着你回去?!等着那个答应过她一定会回去的狄云?!”
“水笙……”狄云失神地喃喃,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风雪中翘首以盼、眼神明亮而倔强的倩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思念撕裂着他的心。
“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全都……”狄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一张空置的条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逸长生,仿佛对方看透了他所有的过去和秘密。
逸长生抄起桌上一个还剩大半壶酒的酒壶,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突然手臂一扬,将壶中剩余的烈酒,对着狄云的脸,毫不留情地泼了过去!
“哗啦——!”
冰冷的酒液混合着狄云脸上的血水、污垢和泪水,冲刷而下,在他那张饱经苦难的脸上肆意流淌,然后滴落在脚下的木地板上,晕开一滩滩暗红的、令人心悸的痕迹。
“醒醒吧,狄云!”逸长生的声音如同寒冰,冷酷而锐利,
“你以为逃避是对水笙的仁慈?是对你师妹和丁典大哥亡魂的告慰?错!大错特错!这是懦弱!是彻头彻尾的懦夫行径!
你不敢面对自己的痛苦,不敢承担活着的责任,不敢去兑现你对水笙的承诺,更不敢拿起刀剑,向那些将你推入地狱的人讨还血债!
你所谓的‘生无可恋’,不过是你为自己懦弱寻找的遮羞布!”
每一句话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狄云的心上!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酒水的冰冷,而是因为内心深处那层厚厚的、用来麻痹自己的外壳,正在被无情地剥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寻欢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狄兄弟,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身体上的枷锁纵然沉重,总有解脱之日。但心若死了,纵然身处繁华,亦如行尸走肉,万劫不复。你的心,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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