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毫不掩饰、炽热如火又甘愿卑微到尘埃里的表白,即便是巫行云,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
逸长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困惑。
他微微皱眉,目光从江玉燕那执拗得有些可怜又无比动人的脸庞上扫过,低声问道。
“为何?不过是红尘卦堂中数日相处,寥寥数语,何以至此?值得你押上所有?”
这个问题,问住了江玉燕。
是啊,为什么?
是初见时那份掌控生死的从容?
是教导北冥神功时的随意洒脱?
是他对叶孤城等人的随性却真诚?
还是他点自己额头时的宠溺?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那份心动,如同山间的清泉,不知源头,却汇聚成河,汹涌澎湃。
“情之所起,何问原由?”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一直沉默的巫行云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站到月光下。
她的目光掠过江玉燕,落在逸长生身上,带着一丝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的了然与感慨。
“道长修为惊天,超然物外,自然难解这人间情字缠绕。”
(你才不懂,麻蛋这么多人的情路都是贫道开解的好吗)
巫行云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
“情之一字,最是古怪。无关时日长短,不问缘由深浅。
真正动心了,便是动心了,就如同那雷霆,刹那贯体,便烙印终生。
有时只需一眼,便胜却人间无数朝夕。道长若是不信,且看老身。”
她自嘲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复杂。
“对师兄无崖子那刻骨铭心的爱慕,对师姐李秋水那至死方休的恨意,何尝不是如此?
与她们纠缠的岁月,不过弹指一瞬,便在心间种下千年寒冰、万古烈焰。
道长以为百十年很长?在老身心中,那恨,那爱,未曾一日消减分毫,哪怕到了今日亦是如此,反倒是时光愈久,沉淀愈浓,如同淬炼过的刀锋。
江丫头此心此情,亦是如此。
于你而言不过清风几度,于她……已是冰河解冻,万物回春。
道长,你纵然能拨弄天地气机,却难断这红尘心火啊。”
巫行云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凉亭之内,也重重敲在江玉燕心头。
他再次深深看向眼前两人:一人,青春正盛,满眼全是他,情根深种,不惜燃尽自身;另一人,容颜如女童,心已沧海桑田,爱恨纠葛百年,刻骨铭心。
她们的感情,一个初生似火,一个沉淀如魔,都带着一种近乎自我毁灭的偏执和纯粹。
月光洒在逸长生俊朗非凡的脸上,他的眼神复杂,从最初的平静无波,到困惑不解,再到此刻的深邃莫名。
最终,所有的波澜似乎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那双能勘破星辰流转、明悟天道本源的眸子里,倒映着江玉燕希冀又绝望的脸庞,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江玉燕。”
听到他郑重其事唤自己的全名,江玉燕的心猛地揪紧。
“你之情意,你的决心,你方才那一番……刀山火海亦候君归的言语,贫道……听到了。”
逸长生目光清澈,坦然地与她对视。
“这情是你自己的心之所欲,心之所向,贫道无权亦无心去评判是否值得。
你有权利去爱任何人,正如贫道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自己的心。”
江玉燕的心随着他的话沉沉浮浮。
“贫道此刻,确无儿女情长之念。此心如云,飘荡天地,行遍山海,尚不知何处系缆。逍遥是真,却也注定孤独。”
他的话语清晰无比,没有半分遮掩。
江玉燕眼中的光芒又渐渐黯淡下去,浓浓的失落瞬间将她淹没。
然而,逸长生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如同从深渊瞬间被拉上了云端。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
“贫道向来尊崇本心,敬重真诚。今日你赤诚剖心,言出肺腑,此情之炽烈纯粹····贫道答应你一事——”
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直视着江玉燕陡然睁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光芒的双眼:
“倘若……倘若贫道逍遥天地,阅尽此方天地的世事浮华之后,某日忽觉心倦风尘,动了凡心,有了寻一处心安、觅一人相伴的念想……”
他伸出手指,并非指向星辰,而是点向江玉燕剧烈起伏的胸口方向:
“那么,贫道在此心、在此地明言,届时,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过去多少岁月,你,江玉燕,可能是贫道……首要考虑之人。
贫道会主动踏云而归,去看一看,那个说要在灯下等我归来的倔强丫头……是否初心未改。”
轰隆!
江玉燕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所有的委屈、痛苦、忐忑、绝望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彻底冲垮。
那如同万丈狂澜般的情感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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