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江面,带着初秋清晨特有的微凉与水汽,吹拂着岸边的垂柳。
宽阔的江面波光粼粼,映照着刚刚跃出地平线的朝阳,碎金万点,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一艘中等大小的官船静静地停泊在简易的码头上,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船帆尚未升起,船工们正忙碌地做着最后的启航准备。
岸上,人影稀疏。
逸长生难得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负手立于船头甲板,晨风吹动他的袍袖,猎猎作响。
他神色平静,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江流远方,仿佛早已将身后岸上的一切抛诸脑后。
叶孤城身姿如剑,静立在他左后方半步,白衣胜雪,与逸长生的洒脱不同,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矛盾的遗世独立的孤高与烟火气,目光沉静地看着江水。
阿飞则抱着他那柄铁片长剑,靠在船舷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宋玉致则显得活泼许多,她好奇地打量着这艘新船,时不时跟旁边帮忙搬运少量行李的船工搭几句话。
李承乾和朱雄英站在岸边。
李承乾脸上带着一丝即将返程的轻松,而朱雄英则神情郑重,他对着船头的逸长生再次深深一揖。
“先生一路顺风!江南之事,雄英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望!”
他指的是逸长生提及的查看李世民治下民生之事。
逸长生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
“行了,知道了。好好当你的东南都督,该学学,该练练,别整天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就行。走了。”
船工解开最后一根系泊的缆绳,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离岸。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远处的小道上疾驰而来。
是江玉燕!她显然是一路施展轻功狂奔而来,气息微喘,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发丝也有些凌乱。
她停在岸边,距离缓缓移动的船舷已有丈许远,胸口起伏,一双美眸紧紧盯着船头那道即将远去的白色身影,眼中蕴含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喊。
“道长——!”
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传开,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逸长生的身形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
他没有回头,没有应声,依旧负手而立,仿佛那一声呼唤只是掠过耳畔的江风。
江玉燕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又被一种更为坚定的光芒取代。
她看着船影渐渐远离,看着那道刻入心底的白衣最终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与那万点金波融为一体,缓缓驶向水天相接的远方。
她没有再呼喊,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如同岸边一尊望夫的礁石。
晨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和衣袂,她却浑然不觉。
她缓缓抬手,轻轻抚摸着袖中那块温润的玉简——《北冥神功(改)》的拓本。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却让她心中那份因承诺而生的暖意更加清晰、灼热。
“红尘卦堂…我会守好的…道长…”
她低低地呢喃,如同最虔诚的祈祷,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磐石般的决心,“我会等你…千年万年…我也等!”
泪水终于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带着滚烫的希望。
她知道前路凶险,七杀命格如影随形,但她更知道,从此刻起,她的生命中有了一个可以为之燃烧、为之守候的目标。
这份守候,不再是无望的深渊,而是照亮她全部未来的灯塔。
无论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尸山血海,她都将守着这方寸卦堂,等待着那不知归期、却必定会践诺的归人。
天山童姥巫行云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江边。
她没看远去的船只,那双阅尽沧桑、曾经充满怨毒与不甘的眼眸,此刻却异常平静地落在江玉燕泪痕未干却写满坚毅的侧脸上。
巫行云的目光很复杂。有审视,有感慨,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她看着江玉燕紧握着袖中玉简的手,看着那虽然流泪却挺得笔直的脊梁,看着那份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绝的执念。
她忽然想起了逸长生昨夜在凉亭中,对江玉燕所说的那句关于“七杀命格”与“卦堂庇护”的话。
再看眼前这丫头为了一句承诺而爆发出的惊人意志,巫行云心中那个关于“放下”的念头,竟愈发清晰、坚定起来。
也许……就现在吧。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放下那些早已被时光风化、只剩下空洞回响的恨意,放下那份求而不得、最终化为心魔的执念,也放下这数十年来画地为牢、困锁自己的枷锁。
这丫头,为了一个“等”字,可以如此纯粹,如此不顾一切。
自己呢?守着那些陈年的怨毒,除了腐蚀自身,又能得到什么?
无崖子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这儿,李秋水也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自己的恨,终究成了无的放矢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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