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不语那个关于实验场本源能量状态的疑问，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想象的更大。
天空中的规则之眼，光芒出现了长达数秒的剧烈闪烁和明灭，那冰冷的电子音里，第一次掺杂了可以清晰辨别的数据紊乱杂音，仿佛一个精密仪器突然遭遇了无法处理的异常输入。
【……查询……实验场T-7能量状态记录……】
【常规扫描显示：能量储备充足，时空结构稳定，符合‘高混沌压力测试场’标准配置。】
【深度扫描……警告：涉及实验场核心管理数据，需‘园丁协议’高级权限。当前对话级别不足。】
【拒绝回答与当前提案无关问题。重复，请在一小时内对‘框架兼容性验证测试’提案做出决定。】
它拒绝了回答！而且明显出现了逻辑回避！甚至提到了“核心管理数据”和“高级权限”！
这反常的反应，让秦峰、寒霜、埃利奥特等心思敏锐的人瞬间警觉。
“它在隐瞒什么？”埃利奥特压低声音，“实验场的能量状态……难道有什么问题？”
“也许颜顾问在修复过程中感受到了异常。”寒霜的机械音带着沉思，“‘哀伤而疲惫’……这不像是形容一个无生命的能量储备池该有的状态。除非……”
“除非这个实验场本身……也并非‘死物’？”秦峰接道，目光锐利地看向远方荒芜而扭曲的大地。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如果连他们脚下的大地、呼吸的空气、存在的空间，都是一个有“感觉”、甚至可能“痛苦”的活体或某种意识的一部分……那他们之前的认知将被彻底颠覆。
颜不语看着规则之眼那异常的反应，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在“时间-存在性修复”过程中，她不仅身体被修复，意识也与调用而来的本源能量产生了极其短暂的深度接触。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种极其宏大、极其细微、仿佛来自星球核心的……低沉而疲惫的“叹息”与“哀鸣”。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感”表达。
她不知道那具体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与“大衮”、与“收割者”、甚至与整个“园丁协议”的现状，可能都有深刻的关联。
她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对方显然不会回答。但这个问题，如同一颗种子，种在了她和其他人的心里。
现在，焦点回到了那个关乎所有人命运的提案上。
一小时的倒计时，在控制室的大屏幕上无声跳动。每一秒都仿佛重锤敲在心头。
“秦大哥，颜姐，我们……怎么选？”马克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秦峰和颜不语身上。
秦峰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提案的全文，目光沉凝：“三十天，深度秩序恢复……这意味着我们要主动深入静滞区，靠近‘大衮’的核心区域，长时间与那种级别的混沌和痛苦共存、互动。风险极高。我们的防御力量已经严重受损，颜不语和阿木刚刚经历过重创……”
“但这是我们唯一可能改变规则的机会。”寒霜接口，机械义眼闪烁着理性的光芒，“被动等待评估，结果难料。接受提案，我们至少有了明确的目标和争取的路径。而且，提案中提到了‘特殊观察员资格’和‘参与协议修订讨论’的可能性，这或许是我们接触到‘园丁协议’更高层面、甚至寻找‘后门’或‘备份’的机会。”
“可万一失败呢？”一个守卫忍不住道，“‘大衮’被净化，我们也要重新被严厉评估……而且，三十天啊！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那个‘收割者’会不会又中途变卦？还有那个实验场能量的问题……”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脚下。
“失败，我们可能失去更多。”埃利奥特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数据说话，“但拒绝，我们几乎肯定会被打回原形，继续在它的规则下挣扎求存。从博弈论角度看，接受提案的期望收益，哪怕考虑到高风险，也似乎高于拒绝。”
“可那是拿命去赌！”马克吼道，“颜姐和阿木的命！还有我们所有人的命！”
争论再起。希望与恐惧，理性与情感，机遇与风险，在狭窄的空间内激烈碰撞。
颜不语没有参与争论。她走到观察窗前，静静望着远处那片翻滚的混沌。眉心处虽然光粒未显，但一种全新的、更加通透的感知力，让她能“看”到更多——那不仅是能量和物质的混乱，更是无数破碎意念、凝固的痛苦、以及一丝丝微弱到几乎湮灭的、对“有序”与“安宁”的渴望。
她想起了“核心β”的哭泣，想起了冰冷碎片的警告，也想起了浑天锅中那份古老而温和的、仿佛在呼唤着什么的力量。
“阿木。”她轻声唤道。
一直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的少年抬起头。
“你怕吗？”颜不语问。
阿木咬着嘴唇，看了看远处恐怖的“大衮”，又看了看颜不语平静的眼睛，小声说：“怕……但是，颜姐姐你不怕的话……我……我也可以试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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