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面具人站在石阶尽头,掌心那枚刻着“陈”字的铜钱泛着冷光。风从青铜门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味儿。
陈九渊没动。
阿箐的手已经按在画皮符上,指尖微微发抖——不是怕,是逆命引刚用完,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东西重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小七靠着墙,空蛊罐在袖子里晃荡,像块废铁。
“走。”陈九渊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别管他。”
他往前一步,肩撞上青铜门,门缝又宽了一寸。阴线从脚下延伸进去,笔直向下,像一根钉进地底的铁丝。
三人鱼贯而入。
门后是斜坡通道,石壁湿滑,踩上去脚底打滑。陈九渊走在最前,九幽铃贴在胸口,压着那股往上窜的尸毒。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人拿钝刀刮着,头皮一阵阵发麻,新长出的白发扎得脖颈生疼。
“你们俩……跟紧点。”他低声说。
没人应。
他知道她们听到了,只是没力气回话。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闷得像塞了棉絮。阴线却越来越亮,几乎泛出青光,直通前方一道巨石门。
门立在坡底,高一丈有余,表面布满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过多次。正中央六个大字凿进石面:**陈氏子孙止步**。
字口深黑,边缘参差,像是用烧红的铁笔一笔一笔剜出来的。
陈九渊停住。
他盯着那六个字看了足足半盏茶功夫,忽然抬手,咬破指尖。
血滴落在门缝。
没有声响,没有震动,甚至连风都没起一丝。
但那道阴线猛地一跳,顺着血迹爬上门身,像活蛇般缠绕整座石门一圈,随即沉寂。
石门缓缓向内退开,无声无息。
门后是个方形石室,不大,也就两间屋子大小。四壁空荡,地面平整,中央只有一张石台,台上放着两样东西:一张泛黄的信笺,一枚穿红绳的铜钱。
再无其他。
陈九渊迈步进去,脚步落在地上,声音格外清晰。
阿箐和小七留在门口,一个扶着墙喘气,一个蜷在角落,手还护着那个空蛊罐。
他走到石台前,伸手去拿信。
指尖刚碰上纸面——
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渊儿。”
就两个字,飘忽得像风吹过枯井。
他手一抖,差点把信甩出去。
再听,什么都没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纸。
字是毛笔写的,墨色略淡,但笔锋刚硬,力透纸背。他认得这字,小时候父亲批《赶尸秘录》残卷时就是这个样子。
信上只有三行:
> 若见此信,为父已成尸王养料。
> 九幽铃主者,速往还阳井。
> 断脉之人,不可久持铃。
末尾没署名,也没日期,只画了一道符——断脉符。那是陈家独有的标记,专用于血脉断绝者的命格归档。
他盯着那道符看了很久,喉咙里堵得发慌。
然后他拿起那枚铜钱。
正面刻着“渊”字,刀痕很深,像是谁一边哭一边刻的。背面纹路复杂,他起初以为是磨损,凑近一看,才发觉是陈家沟老宅的地基图——灶台在哪,祠堂朝向,甚至后院那棵歪脖子槐树的位置,都清清楚楚。
铜钱摸着微温,不像石头,倒像是刚从人手里传过来的。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每年清明,父亲都会把他带到祠堂,让他跪在祖宗牌位前,亲手烧一份空符袋。那时候他不懂,问为什么烧空的,父亲只说:“有些债,得由活着的人替死人还。”
现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祭祖。
是在赎罪。
他慢慢蹲下,把信折好塞进怀里,铜钱攥在掌心,指甲掐进肉里。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会这样。
知道他会回来。
知道这扇门只会为他的血打开。
也知道只要他拿了铃,就再也逃不开这条阴线。
“你们……听见刚才那声‘渊儿’了吗?”他忽然问。
阿箐靠在门边,脸色惨白,摇了摇头。
小七抬头看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又马上摇头,意思是:我可能听错了。
他没再问。
他知道,那声音只给他一个人听。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纹里还沾着刚才开门时蹭到的灰尘。可那枚铜钱的温度,却一直没散。
像是父亲最后一点没烧尽的灰烬,还留着点余温。
“我爹……”他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死在赶尸路上的。”
阿箐没说话。
小七也没动。
他知道她们在等他说下去。
但他不想说。
说了也没用。
事实就摆在这儿:父亲成了尸王的养料,而他,拿着铃,走着同样的路,早晚也会变成下一个养料。
区别只在于——
他现在知道了。
知道得越早,痛得越狠。
他慢慢站起来,把铜钱挂在脖子上,塞进衣领。信也收好了,贴着心口放着,压住九幽铃的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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