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烊后的拾光巷,像被夜色裹进了柔软的棉絮里。最后一盏路灯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晕开,槐树叶的影子被风拉得长长的,偶尔有几声虫鸣从巷尾的薄荷丛里飘出来,轻得像梦话。林夏站在咖啡馆的灶台前,指尖捏着一块半干的抹布,正仔细擦拭奶奶留下的旧奶锅 —— 锅底还留着淡淡的焦糖色,是白天煮牛奶时不小心粘的,她擦得格外慢,连纹路里的细痕都不肯放过。
店里的小夜灯是盏玻璃罩的老物件,灯绳上系着奶奶缝的薄荷叶挂坠,通电后暖黄的光透过玻璃,在吧台上投下一圈圆圆的光斑,刚好罩住吧台内侧的薄荷盆栽。藤蔓从矮柜上垂下来,叶片在光里泛着淡淡的绿,最嫩的那株新芽还顶着半透明的小水珠,像刚睡醒时挂在睫毛上的泪滴。林夏擦完奶锅,把抹布晾在阳台的绳上,转身时,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那盆薄荷上。
这几天的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穿浅灰西装的上班族喝到带蜂蜜甜的拿铁时惊讶的眼神,白发奶奶尝到有山野灵气的薄荷茶时舒展的眉头,穿蓝裙子的女生吃了草莓香的柠檬蛋糕后露出的笑容…… 每一个温暖的瞬间,背后都藏着这盆薄荷的 “帮忙”。她突然想,今晚不如等一等,等一个只有她和薄荷的时刻,好好说声谢谢。
林夏拉过一把折叠椅,轻轻坐在吧台旁。吧台上还摊着白天的订单记录本,封面贴着她七岁时画的小太阳,颜料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孩子气的热闹。她伸手摸了摸记录本的页脚,那里被翻得卷了边,每一页都记着客人的需求,也记着薄荷的变化:“3 月 12 日,客人要‘暖到心里的咖啡’,薄荷冒新芽”“3 月 14 日,客人要‘解乏的饼干’,薄荷叶片更绿”“3 月 16 日,客人要‘开心的蛋糕’,薄荷散草莓香”。
“你看,这些我都记着呢。” 林夏把记录本轻轻推到盆栽旁,指尖碰了碰垂下来的藤蔓,清凉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小时候奶奶用凉毛巾敷她额头的感觉,“我以前总觉得,奶奶的‘薄荷有灵’是随口说说,现在才知道,她是真的把‘灵’留在这盆里了。”
她想起小时候,奶奶总在深夜给她热牛奶。也是用这只旧奶锅,也是小火慢慢煮,奶锅里的牛奶会泛起细密的奶泡,奶奶会用勺子轻轻搅,说 “慢煮的牛奶才甜,急不得”。现在奶奶不在了,她却想给这盆薄荷煮杯热牛奶 —— 不知道它能不能喝,却想把这份暖传递出去,像奶奶当年对她那样。
林夏从橱柜里拿出奶奶的铁皮奶罐,罐身印着 “晨光鲜牛奶” 的字样,标签还是去年的,却被她擦得锃亮。她倒了半杯牛奶在奶锅里,把火调到最小,蓝色的火苗轻轻舔着锅底,牛奶慢慢泛起细小的涟漪。她站在灶台前,盯着奶锅,像守着一件珍宝 —— 奶泡渐渐浮上来,裹着淡淡的甜香,和小时候闻到的一模一样。
“好了,不烫了。” 林夏用抹布裹着奶锅的把手,把牛奶倒进一只白瓷杯里。杯子是奶奶的,杯身上画着四瓣花,花瓣的边缘有点模糊,是常年使用留下的痕迹。她端着杯子,小心地放在薄荷盆栽旁的矮柜上,离叶片只有两指远:“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就少倒了点。要是觉得甜,下次我不加糖;要是觉得烫,就等凉了再喝,别急。”
说完,她重新坐回折叠椅上。小夜灯的光落在杯沿,牛奶泛着淡淡的光泽,薄荷的清香和牛奶的甜香混在一起,在空气里轻轻绕着圈。林夏打了个哈欠,熬夜的疲惫渐渐涌上来,她靠在椅背上,眼睛慢慢闭上,意识像被温水泡软的棉花,一点点变得模糊。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极轻的 “嗒” 声,像水珠落在叶片上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漂浮。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绿光突然钻进了她的视线 —— 不是灯光,是带着凉意的、会动的绿光,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牛奶杯的上方轻轻盘旋。
林夏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她屏住呼吸,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不敢惊动那抹绿光。
绿光停在牛奶杯口上方,大概指甲盖大小,透明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绿,像裹了一层薄纱。几秒钟后,绿光轻轻往下沉,贴近了牛奶表面,杯里的牛奶突然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像有看不见的小口在轻轻啜饮。紧接着,液面开始慢慢下降 —— 不是很快,是一点点地、均匀地往下落,偶尔会有细小的奶泡从液面下冒出来,沾在杯壁上,像留下的小脚印。
林夏的心跳轻轻快了起来,她死死盯着牛奶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绿光随着液面的下降慢慢往下移,始终贴在牛奶表面,像在认真地 “喝” 每一口。大概过了五分钟,杯里的牛奶只剩下杯底的一小圈,绿光轻轻晃了晃,像是喝饱了,然后慢慢往上飘,朝着薄荷盆栽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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