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北风卷着沙砾,往人衣领里钻,抽在脸上时带着刺骨的疼,刮得眼皮都睁不开。苏晚夜一行的车马没敢走官道,只沿着荒草丛生的小路疾驰,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的闷响,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苏晚夜坐在车厢里,没点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色护着谢无妄。他依旧昏迷,唇色比白日更淡,呼吸轻得像缕烟。她一只手垫在他颈下,另一只手轻轻按着他的腕脉——指尖能触到那微弱却还算平稳的跳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马车每颠簸一下,她就下意识往他那边靠,用自己的胳膊挡着,生怕他撞在车厢壁上。
“驾!”
前方传来墨先生低沉的喝声,他握着缰绳的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车帘缝隙里,能看到他不时侧头望向两侧的树林,眉头拧成了结——夜色里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每一阵风吹过枝叶晃动,都让人心头发紧。
扶云骑马护在车厢左侧,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另一只手攥着马缰,指腹都磨得发红,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连眨眼都不敢太频繁。其余十名星火阁精锐分成两队,前后护住马车,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兵器上,耳朵竖得老高,连远处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不放过。
皇帝那道“格杀勿论”的旨意,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谁都清楚,这趟北上不是逃出生天,是往更险的地方闯——前头有北狄的铁骑,后头有皇室的暗卫,说不定哪一刻,冷箭就从暗处射来了。
“再往前三十里,就是饮马河。”墨先生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沉稳,“过了河,才算真正踩进北境的地界。但饮马桥是必经之路,依现在的情形看,那里……恐怕早等着我们了。”
苏晚夜掀开车帘一角,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远处的山峦在夜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像卧着的巨兽,而饮马河的方向,隐约能听到水流奔腾的声音,沉闷得像雷声。她知道那座桥——青石板铺就,窄得只能容两匹马并行,桥两头是陡峭的河岸,一旦被堵住,就是死路一条。睿亲王在时,那里就常年驻着百人守军,如今皇帝下了死命令,怕是连暗卫都派过去了。
“没有别的路?”她问,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谢无妄。
“有。”墨先生沉声道,“往西南绕,穿黑风峡谷。但那峡谷要多走两百多里,里头全是悬崖峭壁,常年有盗匪盘踞,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沉,“谁也说不准,那些人会不会在峡谷里设埋伏。相比之下,饮马桥虽是明枪,至少我们能看清对手,或许还能找到破绽。”
苏晚夜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谢无妄苍白的脸上——他经不起两百多里的颠簸,更经不起峡谷里的未知风险。她攥紧了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走饮马桥。传令下去,所有人把气息压到最低,备好兵器,随时准备应战。”
一个时辰后,饮马河的水声越来越近,像在耳边咆哮。远远望去,饮马桥头的灯火亮得刺眼,几十支火把把桥面照得如同白昼,人影在火光里晃动,密密麻麻的,比平时多了至少三倍。
墨先生猛地勒住马缰,马车瞬间停下。队伍缓缓退到一处小树林边缘,枝叶茂密,正好能遮住身形。
“守卫至少加了三倍,而且……”一名瘦高的星火阁成员往前凑了凑,他擅长望气,此刻脸色发白,“有三道极重的杀气,凝而不散,是皇室暗卫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更强。”
苏晚夜闭上眼,“灵视”悄然展开。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桥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军阵煞气,黑红色,像翻滚的浓雾,那是普通士兵的杀气;而在煞气深处,藏着三道幽蓝色的气息,凝练得像冰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方向——是暗卫!他们果然早来了,把整个桥头都封死了。
硬闯?根本不可能。暗卫的身手加上三倍守军,他们这十几个人,连桥边都靠近不了,就得全栽在这。
“阁主,怎么办?”扶云凑过来,声音发颤,却依旧握着剑,没露半分怯意。
苏晚夜睁开眼,目光扫过奔腾的饮马河——河水漆黑,浪头拍打着河岸,发出“哗啦”的巨响。她又看向对岸,那里一片漆黑,只有芦苇荡在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声。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桥下游约半里处,河面似乎窄了些,而且有一块巨大的礁石凸在水里,把湍急的水流挡了一下,那边的水面看起来平缓了不少。更重要的是,礁石对岸,是一片茂密的芦苇荡,足够藏人,也足够他们上岸后隐蔽。
“不从桥上过。”她伸手指向下游的礁石,声音里透着一丝庆幸,“我们从那里泅渡过去!”
计划定得快,行动更快。众人立刻弃了马车,把水囊、干粮和谢无妄的药都用油布仔细裹好,背在身上。两名身材高大的星火阁成员抬出特制的担架——用坚韧的藤条编的,铺着厚厚的棉垫,还裹了防水的油布。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谢无妄移到担架上,一人抬一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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